“你會來釣魚還真讓人意外呢,我記得你不愛吃魚的。”溫迪也将腦袋湊過來,與玉響頭頂着頭,去看桶裡的魚。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吃魚?”玉響一邊問一邊扶住溫迪的帽子,以防它掉進水裡。
“你之前不是邀請我去了騎士團的聚會嗎?當時你把餐桌上的食物都嘗了一遍,除了有魚的菜你一口沒碰。”說着,溫迪擡頭,雙手捧起玉響的臉,朝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吟遊詩人笑着調侃:“沒想到我們的玉響騎士也會挑食呢,還挺可愛。”
“這是有原因的啦……”玉響無奈地抓住溫迪蹂躏他臉的手,“其實小時候我也蠻挑食的,很多東西都不吃,但之前旅行時出門在外容不得我挑,隻得什麼東西都吃了。當然,除了魚,它實在給我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我記得當時在野外找不到食物,剛好碰到一條河,就去抓魚吃。那時候我剛離開蒙德沒幾個月,還不太會烹饪,做飯僅僅是能煮熟的程度。更别提魚我從來沒有處理過,當時我把魚烤出來,一口下去滿嘴腥味,别說難以入口,那簡直是不能入口的程度了……但是我又找不到其他食物,不吃這個就得餓死在路上,所以隻能硬着頭皮往嘴裡塞。魚腥味催得我喉嚨發癢,好幾次要吐出來,又給硬生生憋了回去。我好不容易忍着嘔吐欲吃下去一條,卻在最後關頭沒有憋住,全給吐了出來……雖然很崩潰,但空蕩蕩的胃催促着我,我隻好又吃了一條……”
事後玉響感覺那噩夢般的魚腥味足足在嘴裡萦繞了好幾天,那幾天裡他吃什麼都有種想吐的欲望,現在回想起來玉響仍然感到恐懼,“總之,我再也不會吃魚了,就算做得再美味也不行。”
溫迪看着玉響一臉後怕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哈哈哈~我的玉響騎士真是辛苦了,作為安慰,晚飯我請你去獵鹿人餐館吧。”
“難得不是去酒館,那我就不客氣了。”玉響沒有推辭。他又看向沒入水中的魚線,感慨:“雖然我不吃魚,但是釣魚還是很有趣的。看着魚被食物誘惑,然後被騙上鈎——偶爾體驗一下這種當壞人的感覺,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啊。”
“嗯……”溫迪托着下巴,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玉響的臉,“我的男朋友之前是這樣的大壞蛋嗎?”
“這當然是歸功于我聰明伶俐的詩人啊。”玉響煞有介事地給溫迪扣鍋,眼底帶着笑意,“不過放心吧,我的詩人這樣聰明,我是怎麼都騙不了你的。”
“哦——原來你還有想騙我的事嗎?”
玉響笑了笑,不置可否,“如果是你,一定會一眼識破吧。”
“好了,也體驗夠釣魚的樂趣了。”玉響說着,收起了魚線,“接下來就讓我來享受一下我的男朋友請的大餐吧。”
“你絕對會喜歡的。”溫迪說得信誓旦旦,接着他又瞅了眼釣上來的魚,“不過這些被大壞人抓住的魚該怎麼辦?壞人他又不吃魚。”
玉響思考了一下,“我記得你是吃魚的,不如就交給壞人的同夥解決吧。”
“那可不行。”溫迪湊過來,對着玉響的嘴親了一口,“我還不想讓男朋友覺得接吻有魚腥味呢。”
“那就謝謝你饒我一命了。”玉響也捧過溫迪的臉,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
溫迪已經迫不及待要出發了,往前走了幾步回頭朝玉響招手。玉響最後看了眼釣上來的魚,它們被狹窄的水桶困住,無法盡情在水中暢遊。即便此時它們似乎已然接受了現實,安安分分地蜷縮在這小桶裡,但玉響知道,它們向往的終究是那寬闊的湖。
“就算釣上來了,也不覺得開心啊……”玉響喃喃,一邊提起桶,将魚都倒回了果酒湖裡。那是本該屬于它們的地方。
……
“啊……好餓啊,我去看看菜還要多長時間。”溫迪百無聊賴地把玩着已經喝空的杯子,最後站起身來。
玉響回過神,慢半拍地點點頭,“好。”
溫迪走後,玉響獨自坐在獵鹿人餐館的露天餐桌。拂面的風清爽宜人,但玉響心中十分雜亂。他看着手裡的蘋果汁歎了口氣,自從聽說了詩歌大會的事,他一直是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态。或許他該主動提起這件事,又或許裝作沒有聽聞,這樣如果溫迪也不提,就權當沒發生過。但要是溫迪詢問了他的想法,自己又該作何回答……
如果納特知道了玉響的糾結,一定會說:不就一句挽留的話,有這麼難嗎?而玉響也隻能回答:的确很難。
他本該像前幾次一樣灑脫放手,但時間過得越久,就越是靠近某個臨界點,讓玉響坐立難安。顧慮、不安、急迫……種種情緒壓在心頭,讓玉響心亂如麻。
玉響又歎了口氣,喝了口蘋果汁,才發現果汁已經見底——溫迪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剛想着,吟遊詩人就端着餐盤過來了。他将料理一個個擺在桌上,玉響也幫他整理桌面。直到隻剩最後一個料理,溫迪直接将它放到了玉響面前。玉響低頭一看,是薄荷果凍,但與平常的薄荷果凍不太一樣,它頂部的兩片薄荷中間還有一小塊雕刻成心形的蘋果塊。
“這個我們沒有點吧?”玉響剛問完,就突然反應了過來。溫迪剛剛去了那麼久,應該就是為了做它吧。
溫迪對上玉響怔愣之餘又摻雜着點點驚喜的眼神,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嘗嘗看?”
玉響端起小勺,用勺背輕輕敲擊果凍,那充滿彈性的晃動感顯得十分可愛。接着玉響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口,清涼又帶着絲絲的甜味。
玉響平時雖然什麼都吃,但不可否認他最愛還是這樣的甜食。玉響又用小勺端起頂部心形的蘋果塊,虔誠地放入口中。
“怎麼樣?我說過絕對會讓你喜歡的。”溫迪自信地咧嘴笑。
玉響緩慢地咀嚼着,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肩膀微顫。溫迪覺得奇怪,看着玉響的頭頂,伸手去薅那淡黃色的頭發,“怎麼了?好吃到哭了嗎?”
溫迪的手穿過發絲,指尖不時地劃過頭皮——很舒服,又有種難耐的感覺。玉響努力憋住幾乎要湧出眼眶的濕潤,他深呼吸一口,想要給自己鼓勁,但嘴微微張合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最後他隻是用頭蹭了蹭溫迪的手,說:“……很好吃,謝謝你。”
……
“叽叽!”
窗外此起彼伏的鳥啼聲驚醒了神遊的玉響,與溫迪分别後他就一直待在房間裡發呆。接近傍晚,屋内昏暗,玉響也沒有開燈。叽叽喳喳的鳥啼聲還在催促他,玉響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裝滿稻谷的瓶子。他剛走到窗台前,一群早已蓄勢待發的鳥兒從四面八方飛來,頓時把小小的窗台擠得水洩不通。
玉響擰開瓶蓋,稻谷的氣息傾瀉而出,鳥群自覺地讓出兩個空位。玉響在它們讓出的位置上各倒了一半的稻谷,那兩個空位便瞬間又擠滿了鳥頭。趁它們狼吞虎咽時,玉響用手指輕輕撥開那些小小的、圓滾滾的身體逐個看去——沒有見着最漂亮的那隻。
直到到擠滿窗台的鳥兒全部心滿意足飛走後,一隻有着藍白色美麗羽毛的小鳥才慢悠悠飛來,它優雅地落在空空如也的窗台上,一雙棕色的小眼珠直勾勾盯着玉響。
“你倒是聰明。”玉響失笑,将剩下的稻谷都倒在手中,遞到它面前。
鳥兒就着玉響的手啄起了稻谷,玉響靠在窗台上,看着那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忍不住伸出另一隻空閑的手摸了摸它漂亮的藍白色羽毛——如此美麗的生靈,同時也是無比脆弱的生命。
這個小東西每次啄食,手心都會傳來輕微的觸感,不痛,隻是有些癢。這隻小鳥玉響喂過許多次了,所以即便此時被人類的大手圍住,隻要雙手一并就能輕易困住它、遮住它的藍天,鳥兒也沒有絲毫警惕。
直到稻谷被啄食幹淨,鳥兒心滿意足地叽叽叫了兩聲,拍了拍翅膀,像要飛走。
玉響看着它,沒有阻止。隻是有一股沖動壓在心頭,他輕聲呢喃:“可以留下來嗎?陪我到最後。”
鳥兒隻是舒展了下身體,沒有馬上離開,它歪頭看着玉響,那雙棕色的小眼珠清澈透亮。玉響小心又珍視地将它捧在手心,靜靜與它對視。一人一鳥對視了良久,直到玉響輕歎了口氣,将腦袋埋進臂彎,悶悶地說了句:“我這是在做什麼啊……”
玉響閉着眼,感到一種無處宣洩的恐慌與茫然。指尖劃過羽毛的觸感,是鳥兒從他手中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