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辰看着自己纏在手上尚久久不散的黑氣,不顧冷意,一下子癱在地上,抖着嗓子問:“它,它被我打散了?!”
“要是隻靠‘急急如律令’就能打散一隻鬼,你也算是出師了。”鶴霄笑道。
“啊?”紀辰還沒從茫然中走出來,懵懵懂懂地看向蘇硯。
蘇硯捏了個決,清幹淨了紀辰手上的氣:“誰教你的?”
紀辰完全進入了問一句答一句的狀态:“室友看的電視劇《霸道鬼王愛上我》。”
“噗嗤”鶴霄突然笑出了聲,随後轉過頭去,用拳頭抵着嘴,笑聲低低的悶在嗓子裡,頭上的貓耳朵都跟着抖了起來。
蘇硯無言以對地用視線在他倆之間劃過,把紀辰從地上扯起來:“咒術,‘急急如律令’是最後一句,驅鬼,靠的是前面那些。”
紀辰眼神還是發直,說話時連氣都不喘了:“啊我知道就像曹操詩裡的‘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蘇硯擡了擡手指“噓,還沒完呢。”
惡鬼不可能被紀辰一下拍散,剛剛的隻是放出來的虛影,從臭水陰風到水滴聲再到突然出現的虛影,這個鬼,熟練得很!
蘇硯捏着符四處觀察着,如此順暢的流程,這個鬼怕是用過好幾次這個技倆了,也就是說——它很有可能,已經吞了不少人了!
能在人間出現的鬼隻有兩種,要麼是死後便無法收服的怨鬼,要麼是從鬼界出逃的惡鬼。
怨鬼顧名思義,靠怨念滞留人間,足夠強的怨念能将鬼強行拴在某地,通常是産生這份怨念的地方,比如葬身之處。但強到這種地步的怨念同會吞噬理智,因此怨鬼通常不會思考,直來直去。
惡鬼則不同,他們滞留人間靠的從活人身上偷來的“人氣”,吞的人越多、它們的人氣就越重,就越會被人界接納、力量也就越強。
他們面對的這隻鬼,怕是至少已經吞了四個人了!
蘇硯神清嚴肅了幾分,雖然他一貫面無表情的看不出什麼,但鶴霄卻很了解似的,識趣地止了笑聲,拉着紀辰退到一邊,抱着膀子一副“就等你來保護我了”的架勢。
也來不幹點正事兒。
蘇硯抽出點閑心想到:堂堂祖師爺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熱鬧。
莫名有點想笑。
他嘴角剛勾了勾,惡鬼突然發難!
剛剛的一潭死水突然翻湧起來,聲音卻不像水,更加粘稠幾分,如果非要說的話——像血。
怎麼不更像血一點?
蘇硯木着臉想,那點兒笑意完全被這個變故沖淡了,倒不是這鬼有多吓人,而是——太特麼臭了!
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的死水,本來就已經很有味道了,這傻蛋破鬼突然攪和起來,把水底的的東西全翻出來了,更是臭得難以形容,蘇硯覺得自己的一部分理智好像要離他而去了。
這還不算完,許是發現他被臭的猶豫了,惡鬼變本加厲得攪和起來,幾滴水滴在蘇硯的鞋上——
不帶這麼找死的。
蘇硯嘴角抽了抽,突然冷笑了一聲,把手裡的符紙用力纂成了一團,“咻”得丢水裡去了。
紀辰隐約看見蘇硯的動作:“祖師爺,師兄他怎麼——”
鶴霄扯住要上前沖的紀辰:“看着就行,有空學一下。”說完劃了個陣,把他倆罩了起來。
蘇硯摸出一把空白符箓,在第一張上龍飛鳳舞地畫了個咒,然後用力一丢——
下一秒,那把符箓全都跟着沖上天空,飛速四散而去,沖入周圍的建築内,不消半分鐘,就已經探完了所有死角!
紀辰怔怔地看向漫天飛舞的黃色符紙,看它們在空中穿梭、翻飛,如同一場盛大的演出。其中幾張劃過鶴霄放出的護罩,發出刀劍碰撞的铮铮聲。
他又扭頭去看站在所有符紙中間的蘇硯,他仿佛不知道自己是這場演出的主角,正神色如常地看着手中最後一張符紙。
蘇硯兩指夾住那張紙,“呼”的對它吹了口氣,那紙便如利劍般直直飛出,在不遠處的牆邊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煙霧散去,明黃的符紙下,一團比之前那團更巨大也更濃郁的黑影正被死死釘在牆上,它劇烈地掙紮起來,震得身後的牆上掉下細碎的牆皮,卻沒能撼動那小小的紙片分毫。
蘇硯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在那黑影近乎癫狂的尖叫中,輕飄飄地在它額頭上貼了張新符。
鶴霄看着升入空中的黑氣,摸着下巴笑道:“要不要我幫你念一段清心咒?”
蘇硯臉上還帶着那冷冰冰的笑容,轉頭看向鶴霄,不料鶴霄突然伸手在他額頭上輕佛了一下:“對它生氣就夠了,别和自己過不去。畢竟,你皺眉變醜了可是觀内損失,換句話說,是我這個祖師爺的損失。”
蘇硯冷着臉看了他一眼,随後不由自主的彎了彎嘴角,雖然淺淡,卻是少有的溫和,如同春雪消融,雖然隻有一瞬,也足夠記很久了。
如果沒有後面那句不着調的,沒準就不止一瞬了。
紀辰莫名覺得自己不應該插嘴,不,最好連他倆的注意也不要引起,于是悄悄退了兩步,自顧自的猛盯直播,仿佛彈幕裡的内容不是對蘇硯笑容的嗷嗷尖叫,而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宇宙難題。
“你跑什麼?”蘇硯轉身看紀辰。
紀辰差點磕手機上:“我,我去幫師兄開車。”
蘇硯趕在他腳底抹油之前拉住了他:“還沒結束呢。”
鶴霄瞥了一眼天空:“應該說,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紀辰下意識跟着看天,隻見雲層後模糊的月影——他們正午出門,才堪堪過了一個小時,怎麼可能就黑天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