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APP上的任務定位一路開到了市郊。
面前是個蓋了一半的商場,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大片水泥外牆和裸露在外面已經變色的鋼筋。周圍的草長得半人高,幾隻認不出品種的大黑鳥在空中盤旋,看見人來又嘶啞地叫了幾聲。
商場還沒建門,蘇硯直接開了進去,到了接近正中間的地方,前面的地面凹下去一塊,也許是當初計劃建個池塘,而現在裡面隻有看起來格外濃稠的深綠色的水,不知從什麼地方往裡面滴水,滴答滴答的聲音格外明顯,像某種時計。
蘇硯在池塘邊停住,示意二人下車,剛下來紀辰就扶着車門吐了個七葷八素,聞見水裡的惡臭,吐得更厲害了,臉色慘白慘白的,比惡鬼還像惡鬼。
蘇硯帶着點困惑看向他,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小心翼翼”地“好好”開車,怎麼能讓人吐成這樣子,過了一會才從兜裡摸出來個符,“啪”得貼紀辰額頭上了。
紀辰哆嗦着摸頭上的符:“嘔啊——我不是吐死了吧!?不用給我貼符,我不會變厲鬼的,嘔——”
“?”
什麼神奇腦回路?蘇硯隻感到一種難言的迷茫。
倒是鶴霄依舊笑眯眯的:“這是平息符,你現在應該不想吐了?我還以為已經失傳了,學的不錯嘛。”
蘇硯沒答話,自顧自點了個引路符,仿佛鶴霄說得不是他。
那邊紀辰被聽祖師爺說自己被蘇硯“治好了”,一下子歡天喜地起來,好懸沒忘了自己的工作,過了半天才手忙腳亂地開了直播:
【硯硯我來啦!!】
【呀,怎麼換人了,主播捉了個僵屍幫忙幹活?】
【僵屍小哥也挺可愛的哦~~~有名字嗎?】
紀辰被刷得飛快的彈幕吓了一跳,毛手毛腳地把腦門上的符移到側面:“我不是僵屍啦……是師弟。師兄,你要來說句話嗎?”說着反轉攝像頭朝向蘇硯。
蘇硯擺擺手,隻是在手機上貼了個飛行符,接着晃了晃另一隻手裡的引路符,示意他跟上。
【哦~是小師弟啊,感覺很好欺負啊嘿嘿嘿】
【主播從來不和我們對話啦,不過咱們就是喜歡這樣的】
【就這個人狠話不多,帥!】
【自處我關注的上個主播光顧着和觀衆聊天被惡鬼肘暈之後我就隻看不說話的主播了,呵呵】
紀辰跟着想象了一下,扭頭看向蘇硯:“師兄,帥!”
這小子能不能閉嘴。
蘇硯剛往池堂邊邁了一步,手裡的引路符火光乍起,在不知何處刮來的陰風下劇烈的抖動起來,在周圍環境的襯托下如同一個鮮明的旗幟,隻是恐怕招不來什麼好東西。
他盯着綠得發黑的池水,開口道:“再念一下任務詳情?”
回應他的隻有水聲。
“又怎麼了?”蘇硯掐了手裡的符,轉身問道。
鶴霄正盯着他看,被發現之後更是毫無愧疚地和他對視起來,眼神裡混合着調笑、詢問和一種不好形容但又有點熟悉的情緒。
“你倒是指使地心安理得”蘇硯下意識解讀鶴霄的眼神,完全沒發現到自己解讀得未免太快了。
“呼——”他快要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為了平息情緒而呼氣了。
也許從鶴霄大變活人開始就沒怎麼停過吧。
所以他決定無視這人,側身去看站在鶴霄身後猛盯手機的紀辰,他臉上的情緒就簡單多了,隻有濃濃的困惑,蘇硯瞥了一眼手機,努力放柔語氣:“怎麼了?”
問完就聽見鶴霄笑一聲,并不明顯,但卻仿佛一隻小蟲從他耳邊慢悠悠爬過,讓他莫名有點煩躁。
紀辰一邊撓頭一邊指手機:“師兄你看,直播裡一直照不出祖師爺來,我猜可能是系統出問題了,要不要我修一下,畢竟要一起賺香火來着……?”
這兩天光看他犯蠢了,蘇硯這才想起來——這小子是名牌大學計算機專業的。
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要來這裡當道士。
眼見紀辰馬上要開工,蘇硯按住了他的手:“現在不是時候,之後再——”
話沒說完,剛剛掐滅的符突然“呼”得又亮了,熒熒的藍光在半空中跳動着,冰得蘇硯呼出的氣都變白了,蘇硯面無表情地又掐了,隻剩詭異。
風也跟着更冷了,吹得周圍的草細細簌簌的晃動,紀辰哆哆嗦嗦地往蘇硯身邊挪,邊挪邊指旁邊的草:“師師師師兄,我覺得那邊有東西在動……”
蘇硯沒理他,隻是比了個“噓”。
他在數水聲。
從剛剛開始,水滴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馬上就要不能稱為“滴”了。
就是現在!
“嘩啦”一聲,那壇臭水中間站起來個人,明明是白天,那人卻好像被黑夜纏上了,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臉也看不清身形,隻有模糊的一團,“唰”得移過來,快得隻能看到殘影。
“啊啊啊啊——”
紀辰光顧着躲他看見的“東西”了,完全沒想到它會從反方向過來,聽見聲音條件反射地轉頭,正好和黑影撞了個對臉。
“啊——看我急急如律令!”
許是被吓過頭了,紀辰反而不躲了,比這個亂七八糟看起來像施法的手勢,英勇就義似地閉眼捅向鬼影!
那團影子忽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