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尋找林讷行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個白靈,心想這丫頭心思單純,最是好忽悠,說不定可以幫她搞定林讷行,才主動顯露身形套近乎。
沒想到的是,白靈修為不高,法器倒是又多又棘手。一個接一個的層出不窮,倒叫她陰溝裡翻船,結結實實吃了個小虧。
要問白靈為何能雁過拔毛、從羽鈴身上屢屢搜刮,而玄清宗的那群人反倒稍顯笨拙、沒有這般從容機變——答案很簡單,二者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并不相同。
白靈本就精通靈材鑒析,開始的一斧頭不過是試探。待削下細羽确認是珍稀靈材後,她便更加期待靈藤多多展現些本體能力,隻求盡量多收集些煉器材料,不求誅滅靈藤本身,因而才能夠順利得手,且對結果頗為滿意。
至于玄清宗的幾名修士,對羽鈴的攻擊純粹是出于斬妖誅邪的宗門要旨,隻求将這詭異妖藤誅滅扼殺。但奈何他們在靈力施用上又都頗為“節儉”,更瞧不上那星點材料碎片,因此倒是被羽鈴戲耍了一通。
不過,玄清宗的修士不謀而得,獲益也不小。
“哎呀!”白靈突然驚叫了一聲,羽鈴正要看她的好戲,卻不想隻聽見一句“這個杯子得多洗幾遍才能再泡茶喝了”。
羽鈴暗自氣惱:可惡!她就是被這丫頭的純良表象給迷惑了……說起來,她好歹也算正經活了上千歲,但實在是弄不明白這些修士滿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時雨踏步淩虛,手起蓮訣,身覆清光穿過影壁,一步邁入燭陰日境。
“嗯?”他神色微頓,從至高處向四面八方望去。
隻見本應被神火燎原、遍地烏晶的日境内竟然水秀山青,柘樟成林。
“這是有人移星換鬥、颠覆了舊日影像?……倒是不像我那便宜師尊會做的徒勞之事。”眼眸微轉,他心上忽生了一計,掐訣幻化作一名無辜稚子,落在荒山野嶺中佯裝迷途。
化作垂髫小童的時雨沒有躲藏在偏僻深處,而是找了個離人群居處不遠不近的地方,剛好能被路人發現。
沒過一會兒,果然有一名樵夫背着捆木柴從山中走來。
樵夫身形精瘦卻步法穩健,看起來應是習武之人。
他目力極好,眼角餘光的确瞥見了藏在灌木叢裡的可愛幼童,但他隻是用身上挂着的汗巾略擦了擦因為炎熱和辛勞而不斷從額頭上滾落的汗水,便視若無睹般拐步向另一側繞道而行。
時雨是秘境誕生的靈智,雖然也從時非的記憶中讀取到了人間男女老幼的百态人生,但并不曾真地就懂得他所化身的凡人幼童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怎麼一副表現,而常人遇到此事又會是什麼個反應。
他眉頭一皺,也不願真像個孩子一般哇哇大叫,而是将自己身上又揉搓得邋遢了幾分,然後從灌木叢中狼狽地鑽出來,遠遠綴在樵夫身後。
樵夫耳尖微動,倒也沒有加快腳步将時雨甩掉,仍是裝作不知,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
一壯一小,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行着,竟也好似一幅祥和安甯之景。不過……這小童的腳力難道不會太好了嗎?
時雨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撲騰一下往平地上一摔——倒也不疼。
他癟着嘴,耷拉着眉眼,勉強在眼眶裡蓄起了幾點淚花,然後就往樵夫的背影看去。
誰知,那樵夫隻是看着穩重,實則心裡早就罵罵咧咧,想着多半又是山精出來惑人,竟趁着時雨摔倒的這幾分工夫,腳底抹油、溜了個沒影。
好在此時時雨已經位于村民出行的主幹道邊上,不久就有一個抱着洗衣木盆的大娘偶然撞見,一邊大喊着“哎呦!這是哪家的倒黴孩子倒在地上了?”,一邊将手裡的活計暫且放下,疾步奔走過來攙扶時雨。
但詭異的是,大娘的雙手就這麼直愣愣地從時雨身上穿透了過去。
大娘:……原來是我多事了。
時雨:……忘記調和虛實空間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相視無言了半晌。
大娘活見鬼似地看着時雨表演,時雨則也裝作懵懂,好似這隻是“稀松平常”之事、不足以大驚小怪一般,鎮定自若地沉入識念将自己的肉身融入此層幻影空間中。
時雨咧開嘴角,露出珍珠般細白的牙齒,友善天真地淺淺笑着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卻不想一股毛骨悚然之感猛地竄上大娘脊背,叫大娘臉皮微抽,本能地退後了兩步,轉身就落荒而逃——并不是,她步履如風,縱步狂奔向自己方才落在村口的木盆,拔劍一般從木盆中潇灑抽出一個硬木棒槌。
她兩腳分開,氣沉丹田,大喝一聲“赤鷹峰鐵二娘在此,何方妖孽膽敢造次!”。她聲如洪鐘,揮槌如掄戰斧。沾着皂角香的棒頭在她手上揮舞得虎虎生風,仿佛此凡婦亦有力敵千鈞之氣勢,萬夫莫能破關之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