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凄厲的慘叫。
一個高大的身形從李漾眼前的空間探出來,擋在了他面前,也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李漾表情呆呆的,仍然沒反應過來現狀,隻聽到了那個司機凄厲的慘叫聲,以及像是烤肉時會有的滋滋聲和布帛撕裂聲。
高大少年的前方周圍冒出一陣陣黑煙。
李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個詭異的空間裡出來的。
也不知道怎麼結束的,等到一切都結束時,他才發覺自己坐在街上——正常的大街上。
周弦柱回過頭來,一張英俊白皙的臉落入李漾眼中,衣袍被晚風吹得鼓起。
熟悉的表情和聲音,和街上嘈雜人聲、車流聲、亂七八糟的攤子和五光十色的店鋪一起,将李漾帶回了人間。
“我來遲了寶寶,你沒有受傷吧。”
“哈,這玩意兒好大的膽子,不過你怎麼跑這麼遠。”
“漾兒,漾兒?吓傻了?”
渾渾噩噩地回到學校時,天都已經黑了。
周弦柱始終陪在他身旁。
“肚子餓嗎?腿疼不疼?”
“那個應該是跳樓剛死的怨鬼,想抓人下去跟他作伴的……我送你的手串你怎麼沒戴?漾兒,阿漾,寶寶?你在聽嗎?好歹說句話吧,誰讓你背着我跑那麼遠了。”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活潑親昵,神情還是那麼率真。
一點兒也沒有手撕厲鬼時的狠厲和毒辣感。
李漾渾渾噩噩地回到宿舍,碰到床就一頭倒了下去。
——李漾逃課一次,病了一場。
回到宿舍他就發起了燒。
班主任來看了他一次,給他批了病假。走時感慨:“這孩子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可能前段時間情緒起伏過大,累着了。”
其實不是,是碰到了髒東西又驚吓過度才病了。
小毛病不值當去醫院,少年人免疫力強,頭疼腦熱的吃個藥片躺躺就好了。李漾也沒讓他告訴李青晚。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點來看你。”
班主任說完就走了,還得趕去上課。
他一走,周弦柱的身影在宿舍裡浮現出來。
他端着一盆水走來,在李漾床邊坐下。修長的手一用力,手裡的濕毛巾裂成兩半,一半疊巴疊巴擱在李漾的額頭上。
另一半——他将李漾的手提起來,給他擦手心,擦完擦脖頸。
李漾垂眸無語地瞥着他:“我就這一條毛巾。”
“瞧你小氣的。”周弦柱啧了聲說。
他把他手心腳心咯吱窩都擦了一遍,又拿了藥來。
李漾扭過頭。
周弦柱不滿地說:“生了病不吃藥?你當你是我?”
李漾依舊皺眉:“苦。”
周弦柱很熟練地對付他:“先吃,吃完我給你吃糖。”
李漾虛弱地笑了一下。
這對話令他想起小時候他常生病,那會兒周弦柱也是這樣哄着他吃藥。原先是爺爺這樣哄他,後來爺爺要下地幹活,忙得沒辦法照顧他,就輪到周弦柱來哄他。
李漾小時候愛吃糖,吃一顆藥要騙兩顆糖。現在雖然沒有那麼愛吃了,但是也還是怕苦。
他把藥吃了。
周弦柱果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兩顆糖,還是他小時候愛吃的青蘋果味和藍莓味。
“一顆就行。”他說。
他指指青蘋果味的,周弦柱剝開給他喂嘴裡。
又把另一顆剝開喂自己嘴裡,俯下身在他嘴上親了親。
“給你也嘗嘗藍莓味。”周弦柱笑着說。
李漾愣了下,扭過頭去,鼻尖有點發酸。
他側了側身,接着姿勢遮擋一下表情。
“我要睡了。”
“嗯,睡吧,我在這兒守着你。”
李漾閉上眼,眼皮将慢慢濕潤的睫毛壓得嚴實。
周弦柱坐在他床邊,高大的身子有點憋屈的側着,長腿無處安放,他一條腿盤着擱在床上,另一條垂在地上。手隔着薄被一下下輕柔地拍着李漾的背。
“要不要給你唱安眠曲?”
“漾兒,漾兒?”
“不要說話。”
李漾甕聲甕氣地說。
周弦柱又啧一聲。
李漾把臉埋進枕頭裡。
就這段時間吧,就這一小段時間,他可以不去想李凱的死,不去想傷心的姑姑。
也不去想為什麼他會遇到那個司機,是巧合還是因為什麼。
就這一刻吧,他什麼也不想去想。
要是周弦柱沒有做過那些事就好了,要是他沒有害死李凱就好了。
周弦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姑姑也很親近,但周弦柱畢竟和他認識了十幾年了,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李漾的病來勢洶洶,燒一直不退。剛開始兩天意識還清醒,第三天就開始迷糊了,一直說夢話,又哭又喊。
班主任在上着課呢,剛摁斷的粉筆自動飛起來在黑闆上寫起字:李漾燒糊塗了,送李漾去醫院。
吓得他差點從講台上摔下去,眼睛腿都被他捏裂了一條。
但是扶好眼鏡認真去看時,那行字又不見了,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似的。
雖然很蹊跷,但班主任下了課後還是立刻趕去了李漾宿舍。
進去一看不得了,李漾果然開始說起胡話了,臉都燒紅了,整個人汗涔涔。
他不敢托大,立刻把李漾送去了醫院,并通知了家長。
李青晚得知消息時人不在縣裡,接到電話之後,立刻趕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她帶回了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