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推了個兩輪的木闆車,車上捆着韓仰的幾大箱行李,正往小院的方向走來。
剛入小院時他便察覺氣氛有些不對,且越是靠近韓仰的房間,這種不對的感覺越是強烈。有個大膽的丫鬟提着裙擺小跑着過來,委婉地提醒他,要不要先去前廳用些茶點,晚些時候再過來。
空青有些莫名其妙,他是用了午膳才過來的,眼下又不餓,去前廳吃什麼茶點。
情商略低的青侍衛低聲道了謝,仍舊執拗的敲響了韓仰的房門。
沒能得到進門的允許,空青放下手,耳朵貼上去仔細聽了聽,卻發現房内隐隐傳出了女子的哭聲。
……哭聲?
二少爺不會真的上街輕薄了人,結果被人家姑娘哭哭啼啼找上門來了吧?
回想起韓仰右臉上的傷,空青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恨不得就此扔下行李跑回客棧,快馬加鞭地給大少爺送信。
心中已經将告狀信寫到第五頁紙的青侍衛面上依舊一如既往的漠然淡定,他擡起手,重又敲了敲韓仰的房門。
“二少爺,我送行李來了。”
這次倒是很快得到了回應。
韓仰唰的一聲開了門,高大的身影杵在門口,将房内的光景擋的嚴嚴實實。
“東西放那兒,我一會兒自己搬進去。”
平日裡打個噴嚏的功夫就能竄出五米遠的青侍衛老頭子似的慢吞吞向一邊挪了挪。
韓仰被他氣笑了,他擡起手,擺出個要說教的架勢,隻是一個‘你’字還沒講完,房内的陸容已經鼻音濃重的開口道:“我沒關系,你讓他把行李搬進來吧。”
“好的小姐。”空青繞過韓仰的手指,半點沒猶豫地扛着箱子打算進屋。
韓仰隻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空青突然扛起的箱子邊角撞的一個趔趄,扶着門框才堪堪穩住身體。
“……”
韓二少哭笑不得地揉着肩膀,跟在空青身後進了門,“你是奉我哥的命來保護我的還是暗殺我的?這下瞧見人了?滿意了?”
他毫不遮掩,直接當着陸容的面對空青道:“今日就算是正式認識一下,日後有什麼事,最先護着陸小姐,明白了嗎?”
空青在擺放衣箱的間隙裡收斂了八卦的神色,用着十分淡定的語調沉聲應道:“屬下明白。”
半個時辰後,丫鬟們魚貫而入收了餐盤,空青也回了客棧,屋裡恢複了一開始隻有兩人時的安靜狀态,陸容哭累了,垂着頭在長椅上坐了好一會兒,雙頰終于後知後覺的冒了點紅。
她覺得有些丢臉,自己這麼大一個人,居然像個孩子似的在韓仰面前放肆大哭了一場。
韓仰的心思一直放在她身上,此刻瞧見她泛起薄紅的雙頰,眼裡隐約露了些笑意。他也沒點破,隻是對着陸容招了招手,見她站起身後,自己便先一步繞過屏風進入内室,從書案上拿起張宣紙,遞給随後跟進來的陸容。
“這是我上午整理出的藍巢軍近幾年來的作案記錄。”
陸容将紙展平,看着韓仰在紙上畫出的一道長長的時間軸,豎軸向兩旁分出枝丫,枝丫上記錄着藍巢軍的具體作案時間,作案地點以及被搶掠村落的具體财物損失。
韓仰問陸容,“都尉府可曾剿過藍籌軍的據點?”
“錢大人總是提起,他們曾在山郊和邊地都圍剿過藍巢軍,隻是藍巢軍極為狡猾,人力分布散而不亂,因此到現在都未能完全将其剿滅。”
她将那時間豎軸上的記錄細細看過一遍,腦袋歪着,眼中若有所思,“藍巢軍近半年的作案次數似乎少了許多?”
韓仰點頭,“兩年前陸聞禹大人該是重創了藍巢軍,但這是否是他們減少作案的唯一原因,目前還無法确定。”
陸容悶悶地嗯了一聲,她展了展手中宣紙,擡頭看向韓仰,眉頭微颦着,用着長而緩慢的語調發出疑問。
“不僅是作案時間,我總覺得……”
她頓了頓,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測,“我總覺得這張紙上記錄的信息還存在着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韓仰始終端詳着她的目光裡流露出幾縷無聲的贊賞。
他端起書案上的茶盞小小抿了一口,“來說說看,哪裡不符合常理?”
是啊,哪裡不符合常理呢?
陸容抿緊了嘴,眉頭皺的更深。
韓仰又喝了一口茶,輕聲反問她,“陸大小姐覺得,賊寇作亂,謀求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