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利落的将藥包好,一路将他送至門口,臨了還不住的叮囑他,“您記住了,這藥要用文火來煎,水也要分次倒入,切記不可一次将水加滿。”
她臉上顯出些為難的神色,“其實我替您煎好也成,隻是今日程大夫要親自煎錢府的藥,他用藥爐的時候,旁人是不許進去打擾的。”
韓仰敏銳的捕捉到小姑娘話裡的關鍵字,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他連連颔首,提着藥,對着小姑娘揮手告别,笑容滿面的去解馬匹的缰繩。
缰繩解開,韓仰背對着小姑娘翻身上馬,随即卸下面上笑容。
二公子輕磕馬肚,勒馬走出數十米後,手臂一揚,将從程家醫堂帶出的藥包盡數扔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他的直覺是對的,自第一眼見到程忻起,他便覺得此人不簡單。半個時辰的你來我往,和陸容相關的消息他竟是半點都沒探到。
韓二公子黑着一張臉,勒緊缰繩調轉馬頭,直直奔向城門。
黑馬昂着頭顱,馬蹄騰起,速度頗快的在街上穿行。程家醫堂内,程忻始終站在二樓檻窗之後,透過半合的縫隙,看着韓仰縱馬消失在安嶺都尉府的城門口,這才一言不發的重新落了座。
韓仰方才一上樓時他便聞到了,這人身上沾着淡淡的藥味,而陸容常年吃的,正是這幾味藥。
陸容甚少與人親近,二人究竟做了什麼,才能夠讓韓仰沾上這一整日都散不掉的藥味。
程忻從桌下帶鎖的矮櫃中拿出厚厚一疊脈案,一頁一頁的翻動着。這都是寫給陸容的方子,從兩年前第一次為陸容問診開始,他可以閉着眼背出每一張方子的内容。
“該替她寫個新的藥方了。“程忻垂眸,自言自語的低聲呢喃。
他提筆蘸了墨,直到墨點在紙上暈染出大片的墨漬都沒能寫出一個字。幾個時辰前陸容來到醫堂時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她面色慘白,輕聲對着程忻哽咽道:
“程大夫,他又出現了。“
***
另一邊,韓仰趕在未時前回了驿站,他将馬匹拴在後門,足尖一點,從窗戶翻入了自己的房間。
空青一直候在他房内,見他回來了,忙喚了小厮送水,一邊伺候他梳洗,一邊同他彙報道:
“都尉府那邊接到了消息,都督佥事晌午時專程派了人來,說驿站已經收拾妥當,就等着大人入住了。”
韓仰笑起來,“都督佥事?錢沐弘?”
他将用過的帕子扔在面盆内,又去衣箱裡去翻出官袍,“錢沐弘可是個難得的人。你沒為難人家吧?“
空青搖頭,“他們的人原本要上來親自詢問,屬下說二公子還在睡着,隻客氣地攔了一把。“
他替韓仰理了理脖頸後的衣領,“聽二公子的話,似乎對錢沐弘很是了解。您之前同他打過交道?”
韓仰扶着矮凳去踩靴子,“陸聞禹失蹤了兩年,上面又一直沒往安嶺都尉府派個正經人來,錢沐弘是陸聞禹的左右手,這兩年來安嶺都尉府的大小事務也都是他在處理操辦,若是換成旁人,早就借此上位了,錢沐弘卻始終安分居于都督佥事之位。”
靴子穿好,韓仰又對着銅鏡去正冠帽,“況且這次我們來了,人家一沒給我這個空有頭銜的欽察大人下馬威,二沒假裝熱情的邀請入住他的府邸,借此掌握我們的一舉一動,可不就是個難得的人嗎?”
衣冠終于穿戴完畢,韓仰推開房門,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壞笑來,“可我今夜還偏偏就要住在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