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的印象裡,陸容似乎隻有一個弟弟。
況且他離開原州的第一年也派人打聽過,那時他才知道,陸容是安嶺都尉府總督陸聞禹的女兒。
但那時候,陸聞禹已經失蹤了,妻兒也都下落不明。
那麼陸容今日為何又會出現在茶棚?
……
韓仰想不下去了,他收起帕子,替陸容掖了掖被角,吹熄了剩餘的燭火,裹着外袍,合眼仰靠在了床邊圓椅拼成的簡榻上。
卯時時分,韓仰迷迷糊糊的聽見了動靜,他尚未來得及睜眼,一個大巴掌已經直接呼到了他的臉上。
長大後就鮮少挨過打的韓二公子:“?!!”
他睜開雙眼,果然見到陸容站在他身前,臉頰上帶着薄紅,眼中的怒火旺的要冒出來。
“登徒子!”
陸容揚起手,又要甩他一巴掌,韓仰擡手擒住她的手腕,餘光瞥見她吃痛的神情,下意識的松開手,結果又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韓仰:“……”
但這一下倒是把陸容自己也打懵了,她退後一步,瞧了一眼自己被松開的手腕,口中喃喃道:
“你,你怎麼……”
韓二公子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
“姑娘莫急,我們一件事一件事的來講。”他退後一步,拉開一個毫無威脅感的距離,“昨日大雨,你在茶棚喝醉了,是我救你回來的,這事你還有印象嗎?”
陸容瞥了眼自己沾滿泥巴的靴子,又低頭嗅了嗅,果然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韓仰繼續道:“其次,你昨日睡的是床,而我睡的是椅子。”他指了指寬敞的睡塌,又點了點那和他高大身量比起來顯得尤其憋屈的簡易睡床。
陸容放下手,讪讪的轉過頭,目光閃躲着不和他對視。
“若我沒有和你同塌而眠,”韓仰最後摸了一把自己泛紅的臉,從語氣到動作俱是無辜,“這登徒子的惡名和這力道十足的兩巴掌,于在下而言是否太冤了些?”
陸容:“……對,對不住。”
韓仰在心底肯定了一把自己嚴謹的說辭,面上卻還是一片的沉穩,“姑娘昨日喝多了,有些細節不記得也情有可原。不知姑娘叫什麼?家住何處?我們馬上就要啟程去安嶺都尉府了,一道送姑娘回去可好?”
陸容搖頭,從幾個問題中挑了最無傷大雅的一個回答,“我叫陸容,不必勞煩這位公子了。”
她從錢袋裡掏出粒分量不小的銀子,作勢要遞給韓仰,“昨日,昨日是我失态了,這些錢就當給公子賠罪,請公子收下吧。”
韓仰也不推辭,接過陸容遞來的銀子,轉而推開房門,十分客氣道:“那在下也不過多糾纏了,姑娘請。”
陸容同他颔首道别,提步離開了房間。
此刻時辰還早,驿站裡沒什麼人,空青站在樓下,遠遠瞧見韓仰給他打了個手勢,便心領神會的别開視線,尤自去觀察窗外那一株開的極好的梨花。
陸容從他身邊經過,完全沒注意到他和韓仰的眼神交流。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空青才隐了幾分氣息,快步跟了出去。
不過兩個時辰,空青就回來了,韓仰斜倚在榻上,抱着他的蠶豆罐子,合眸聽着空青彙報陸容的消息。
“小姐離開驿站後,先是去集市買了馬匹,之後徑直回了安嶺都尉府。隻是進了城卻沒回家,先是去了一家酒樓,遞給老闆一個深灰的錢袋子,然後又徑直去了一家醫堂。”
那深灰錢袋子韓仰還記得,就是昨日陸容喝酒時從那大漢懷裡掏出來的。
看來昨日陸大小姐貿然拼酒,八成是在行俠仗義,做了回女俠。
韓仰勾起嘴角笑了笑,繼而睜開雙眼,“什麼醫堂?”
空青道:“叫程家醫堂,小姐進去後就直接上了二樓,看樣子是熟客了。屬下不便跟上去,于是便趕回來和二公子彙報。”
韓仰挑出顆蠶豆,無意識的夾在指尖捏了捏。
半晌之後,他将蠶豆扔在桌上,翻身下榻,對着空青囑咐道:“我先獨自去一趟安嶺都尉府,你下去交代一下,就說二公子昨日淋了雨,有些不适,需要再在此處休整一日,不要讓旁人察覺我離開了驿站。”
空青颔首:“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