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有點沉不住氣,但更加笃定了羅韌這個人肯定有問題:半條街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居然還能這麼鎮定地一門心思隻挑選草莓?
她回頭看了一下曹嚴華,他在那跟個興奮的大馬猴似的比比劃劃,意思是:是他!是他!絕對是他!
似乎還嫌遠觀不過瘾,撇下了一桌子的菜,興緻勃勃過來溜達。
羅韌付了錢,拎了滿手的袋子往外走,巷子一邊是死胡同,隻能走另一邊,也隻能經過木代。
“喂!”
“喂!”
目不斜視的羅韌終于停下來,他疑惑地先看四周,不遠處,第三人民醫院的霓虹招牌正在高處閃爍。
最後才看到木代,很是困惑地問她:“你叫我?”
木代站起來,直直盯着他,也不廢話,單刀直入:“你為什麼跟蹤我?”
羅韌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我?”
他苦笑搖頭,看看周圍的人又看看木代,示意了一下那塊醫院的招牌,似乎非常無奈:“小姐,我朋友住院,我過來看他,臨時沒什麼準備,所以過來買水果,可能是不巧跟你走的路重了……”
圍觀的諸人中除了胖子曹嚴華,人人都露出了同情理解的神色。
這個世界容易原諒長相好看的人,更容易原諒長的好看且謙和有禮的男人。
木代敏銳地感覺到了周圍不是很善意的目光。
羅韌抱歉地跟木代笑了笑,和她擦肩而過,木代正猶豫着要不要再出擊,他又退回來了。
先向那水果攤老闆說話:“不好意思,能借個紙筆嗎?”
他又回到木代面前,水果先擱腳邊,低頭在紙上寫着什麼:“不過小姐,如果你是想找機會認識我,我叫羅韌,你可以随時打我這個号碼……”
話沒說完,木代狠狠撞了他個趔趄,羅韌摸了摸被撞疼的肩膀,回頭看她遠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
巷子裡,木代臉色陰沉,走的很快,曹嚴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氣喘籲籲,痛心疾首地上氣不接下氣。
“妹妹啊妹妹,就是他,我敢用我的職業生涯發誓啊……”
“妹妹啊,你還是太嫩了啊,你談過戀愛沒有啊,那小子故意的啊,我跟你說哦,我看的門兒清,你要是放浪他肯定裝君子,你一旦正經他就是流氓啊,是看準你臉皮薄讓你知難而退啊……”
木代忽然停住了,曹嚴華一個沒收住腳,往前沖了好幾步才退回來。
木代看着他半晌,忽然嫣然一笑。
這啥意思,曹嚴華警惕,現在來勁了?那也别對我笑啊,對他啊。
“耳目多?”
曹嚴華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自己剛剛自誇過的三條。
“那必須的,”曹嚴華侃侃而談,“妹妹我跟你說,從古至今,國内國外,那些盯梢跟人的,為什麼屢屢失利?”
“為什麼?”
“因為脫離群衆。一個人死乞白賴的跟跟跟,跟了一條街又跟一條巷,被跟的又不是豬,遲早發覺的。但是我們就不同了。”
他雙手一展,驕傲無限:“解放碑一帶,我們的同事二十四小時值班,我們還有微信群,換句話說,我的消息一下達,得有多少人持續盯着啊,男女老少,各色職業,各種僞裝,勢必讓他泥足深陷于人民群衆鬥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
“那幫我盯着他。”
曹嚴華不說話了,過了會,他突然發覺自己挺虧的:“憑什麼啊?”
他語氣太激越,第一個字發力過猛,唾沫星子不敢說噴了木代一臉,至少部分登陸了。
木代讓他噴的眼睛下意識一閉,又緩緩睜開。
曹嚴華有點内疚。
木代掏出紙巾,慢慢擦肩,面帶微笑地咬牙切齒:“咱們不是朋友嗎?你以後去雲南玩兒,我招待你啊,再說了,你别當是幫我啊,你就當你是……team building啊。”
曹嚴華猶豫了一下。
“妹妹這樣,我知道你有點本事,你再給我露個絕的讓我掂量掂量。人交朋友呢,無非是交用得上的,有錢的、有權的、有本事的,我都要上巴着的。你别怪我交朋友勢利,誰都想這樣,誰不想背靠大樹……”
話沒說完,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身邊一空,又聽到撲撲兩聲輕響,再擡頭時,覺得天靈蓋兒冒氣,一句話卡在喉嚨眼裡出不來。
我滴個乖乖!
小巷兩邊,一邊是矮房背面,一邊是樓房背面,木代在樓房牆面上約莫四五米高,兩手攀在樓外架的空調邊闆,身子掉轉,頭下腳上,兩隻眼睛亮的懾人。
這叫壁虎遊牆,又名仙人挂畫,據說源出少林,但後來是被綠林發揚光大,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歌訣說“功成輕身如蝼蟻”,說的就是木代這種的吧,簡直真的像壁虎,倏忽一下,就上去了。
曹嚴華半晌才回神,他激動的說話都打顫了:“大家是朋友了木代妹妹,我一有消息就去别苑找你。”
***
第二天一早,服務員敲門更換毛巾,還順便帶了個檔案袋,檔案袋上黑色記号筆寫了兩行字。
第一行是:霍子紅小姐。
第二行是:如有問題,撥打内線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