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是沒能見到外婆的最後一面,林母以他學習為重為借口,拒絕了他參加葬禮的請求,哪怕他自長大後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哀泣,他們的态度卻堅硬無比。
林可聽到林母的聲音:“你就不要去了,你去了,外婆會不高興的。”
林可第一次怨恨自己喜歡的是一個男生,他甚至生出了“他為什不是一個女孩子”這種念頭,他的人生,從此沒有了外婆,從此沒有了陪他坐在紫羅蘭盛開的院子裡看夕陽的人。
那一年,他高二上學期,林母和淩爸離婚,淩爸把離婚協議放在林母面前的時候,林可在場,他聽見淩爸說:“我實在受不了了!每一個認識我兒子的人都要來問一遍我兒子是不是同性戀,我真的受不了了!玟月,對不起。”
他看見了他媽媽一聲不吭,顫抖着雙手簽下那一欄的名字。
他第二次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像個正常人一樣,去喜歡一個男生。
他們搬離了那棟房子,搬進了租的一個兩居室裡,林母說,要留着錢給他以後上大學,娶妻生子用,她甚至還幻想着以後能抱着漂亮乖巧的孫子去跟樓下跳廣場舞的大媽們炫耀,那一次,一年多沒笑的林可第一次扯着嘴角,跟林母說好。
所幸淩爸給他們的分的财産也不算少。
那一年的小年,林袁毅回來了,這個早就支離破散的家庭多年後有重新聚在一起了。
林袁毅對他很好,他不在意他的兒子是否是同性戀,他說,他見多了生死,隻要人活着,同性戀真不算什麼。林可還記得他當時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眼神堅定的望着不知名的方向,那是他難得的對這個父親生出些欽敬之情時刻。
林可其實早就不用去那個診療所了,高二下學期開始,為了向林母證明自己好了,他要求寄宿在學校。林袁毅幫他說話:“孩子大了,總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而且這個機會讓他證明自己,不是更好嗎?”
然後他就開始住在學校裡了,每周周日休假的時候回家,這個剛組建的家庭裡的人都還帶着點生疏,不過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何燃死活纏着他說要到他的新家看看,他拗不過,便同意了,來的時候何燃和陳月一塊來的,兩人手上還拿着禮物。
林袁毅從客廳裡走出來給他們開門,兩人見到他的時候都愣住了。
陳月向來機敏,乖巧的問好,然後說找林可,從此三人又跟從前一樣親密無間,但都默契地不談林可的事情。
高三那一年,累的要命,每天晚上一杯咖啡熬一晚上,經常轉眼間又到了黎明,林可在書海裡忙着,也就少了許多的心思去想南城,發呆的時候,反而更多的在想什麼時候能好好的睡一覺,睡他個一天一夜。
何燃時不時從樓下蹦到他教室,跟他哭訴他哥何汀整日裡逮着他學習,害得他好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好覺,陳月也來,大都時候都來欺負何燃,順便問問林可關于邱銘軒最近的消息。他們都在心照不宣的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的向上,誰都沒有時間去想更多的事情,隻想讓未來更好一點。分數出來的時候,三個人在奶茶店裡歡呼雀躍,林可毫不猶豫地填下帝都大學的第一志願,何燃和陳月緊随其後。
這麼多年,這麼多人,曾經的驚鴻一瞥,也隻是在他的生活裡攪起了一點波瀾,等風平浪靜,他還是他,何燃和陳月還在,他隻要想回來,他就能回來。
司機在前邊說:“到了,帝都廣場。”
何燃下了車,打開他那邊的車門,像個社會小弟一樣畢恭畢敬:“林哥,請!”
陳月開開心心的在他們邊上拍照,還不忘發給他們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