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的仙首!
時溪打了個呵欠,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當真是小氣。”他看了眼四周,走到屏風前,擡手拂過上面的流雲,“有沒有地方讓我睡一覺,今天到現在我還沒睡覺呢。”
而冷寒也不知什麼原因,精神越發萎靡,到此刻他的精氣神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神情頓時萎頓了下去,他還沒吭聲,就有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尚未見人,先聞其聲:“這麼大的偃月塢,還放不下時公子嘛?”
聲音似男似女,不辨性别。
但是時溪卻知道是誰,而且他前段時間還聽過。
——合歡谷掌門任蘋笙的聲音。
任蘋笙一來,時溪就猜到了她要幹什麼。
冷寒見到她,卻沖門喚了一聲:“恨生?”
恨生走進來:“掌門。”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麼。
“剛才冷舍進來未經任何通傳我便不與你追究,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冷寒說着看了任蘋笙一眼。
時溪一聽樂了,他走到桌案旁,将把玩的紫毫挂上去,玩味道:“冷掌門這是在欲擒故縱麼?”
任蘋笙好似根本沒聽出冷寒話中的不愉,也沒理時溪的話中有話,她自顧自地坐到了剛才時溪坐過的那張椅子上,然後端起桌上的玉碟,挑着裡面的點心說道:“不過是挨了罰,法力都用于護持傷口,所以未能發現我罷了。”
然後她又看了冷寒一眼:“冷仙首眼下都這副模樣了,還欲将我拒之門外,我可當真是佩服之至呢。”
冷寒隻嗤笑一笑,并未作答。
時溪沒理會冷寒和任蘋笙之間的你來我往,更何況他也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暗語。他隻是向恨生看去,這才發現恨生臉色極其蒼白,唇上也沒有絲毫血色。他看了冷寒一眼,覺得冷寒處罰的當真太過了。
他走過去:“恨生,你沒事吧?”
恨生右手扶着刀柄,指尖因過于用力而泛白,他好似在極力隐忍着什麼,但是仍舊搖了搖頭:“沒事。”
冷霜從任蘋笙來了,便一直沒說過話,而且也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好似對這種事情已習以為常。
時溪左右看了看,見都一副各有心事的樣子,他也不願在這壓抑的氣氛中待下去:“冷大掌門,夜也深了,您看您即使都沒什麼精神頭了,還不去休息,定是日理萬機深夜不休慣了,我可不行啊。”
冷寒擺了擺手,對恨生說:“帶時公子去住的地方。”
今夜正好是半弦月,山中隐隐有霧氣飄散,擡眼看去,月華流轉,波紋似練。時溪随在恨生身後幾步,恨生帶着路,時溪随手摘了片沿途的樹葉,放在嘴中抿着,時不時地吹幾聲。
伴着身側花香悠悠,時溪覺得這偃月塢當真是對月當歌、把酒言歡的好去處。隻是身側無人可以與他共飲。
他咂摸了下嘴,想着若是黃耳在就好了。
正當他左思右想時,走在前方的恨生忽然踉跄了一步,時溪趕忙過去扶住他:“恨生,你沒事吧?”
恨生閉着雙眼、蹙着眉,好似在隐忍着什麼,半晌,他才呼出了一口氣:“沒事。”
時溪為恨生的言簡意赅笑了,他說:“你哪裡不舒服,不要忍着。”
恨生說:“沒事,可能受了點傷,氣血不穩。”
時溪:“你剛才受了什麼罰?”
恨生搖了搖頭,不願多說。
也罷,時溪沒再多問。
片刻後,見恨生精神恢複了一些,二人便再次向為他安排的住處走去。
然而,這次沒走多遠,前方的恨生再一次踉跄了一步。
但這一次,時溪甚至來不及去扶他,他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看恨生雙眼緊閉,不省人事,甚至氣息微弱,時溪大驚,趕忙去叫人。
在時溪焦急的等待中,冷寒不緊不慢的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短短時間内,冷寒的精神頭竟然恢複了一些,此時他的頭發披散,衣袍半披,臉色透着不耐,一眼便知剛做過什麼,而且還是中途被叫出來的。
時溪向冷寒身後看了一眼:“就你來了?”
“你還想誰來?而且我身後這麼多人,你沒看到?時溪,不是我說,你眉毛下的倆孔隻是裝飾嗎?”
時溪沒理會冷寒的揶揄:“這些人裡有醫師麼?”
冷寒蹲下身,探了探躺在地上恨生的鼻息,然後從袖口中取出一粒粉紅色的藥丸,填進了他嘴中,才說:“死不了就行。”
月光從垂柳的葉隙中透出斑駁的影子,打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恨生臉上,如同被切割了千萬片,乍一看去有些可怖。
但時溪卻盯着恨生的臉,對冷寒說:“恨生不是清竹寺的弟子麼?到底因何成了你的下人?”他側身靠在垂柳上,“而且,在我記憶裡,恨生當時在清竹寺的地位可不低,甚至要高于現在的淨空大師。”
以時溪對當年情勢的了解,如若恨生沒來偃月塢,現在清竹寺掌門非恨生莫屬。
冷寒站起身:“因他欠我的。”
“欠你的?當年清竹大師死後,恨生便到了你偃月塢。當年也不過雙十年華的恨生能欠你什麼?”
冷寒并沒說什麼,隻冷笑一聲,便安排人将恨生送回住處,然後對時溪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提步就要走。
時溪一把抓住冷寒的手臂:“冷寒,這些年你怎麼了?床上那點事就那麼重要嗎?以至于恨生的生死都可以不在乎?上次恨生出手救了你……”
他抿了抿唇:“我雖不知你們之間到底有何糾葛,所以也不要求你原諒他,但最起碼的尊重要給他吧?你兒子平白無故對他拳打腳踢,你不分青紅皂白懲罰他,說他是下人,說他是狗。可記得,他曾經也與你我一樣,如今變得這般——”
他沒能說完,因為他看到冷寒眼中冷漠。
看時溪閉上了嘴,冷寒才說:“說完了?你若是可憐他,便将他帶走,正好我剛解了他的碧顔青的毒,讓他再沒後顧之憂,也不用非為我效命。”他撩起眼皮看向時溪的眼睛,“還有,他救了我,我就要報答他,但我還救了你,你如何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