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甯疏伸手敲了敲門,沒反應。
注意到門邊那個,銅制知更鳥形态的門鈴,江甯疏伸手按了一下,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鈴聲之後就是一陣鳥叫。
鳥鳴聲響起之後,門後很快傳來了明顯的動靜,一聲沙啞的咳嗽,沉重的腳步聲往門邊靠近。
木門很快被打開。
一個嘴邊留着一圈白胡子,帶着絨毛帽的大鼻子老頭走了出來。
他伸手托了拖鼻梁上的小眼鏡,狐疑地打量着面前兩個人。
“沒見過,生面孔,”略顯暗啞的聲音響起,“你們是外鄉人?”
雖是問句,但看老頭犀利的目光,肖澈就知道他是肯定的了。
江甯疏也沒想過要裝,直接就承認了:“是的,爺爺。我這位朋友受傷了,有人推薦我們來找您,說您肯定有辦法。”
這話說得半分親昵半分尊敬,别的不說,态度是給足了。
哲羅姆卻像是不滿意,眉皺成了深深的“川”字。
“誰推薦你們來的?看這毒……”老頭目光下移,落在肖澈已經青紫得發黑的傷口上。
他一瞬間了然:“你們去草精那裡了。隻有他們的聚落裡有這個東西……說吧,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你們和它們做交易了?還有——”
哲羅姆銳利地輪看着面前兩個年輕人:“你們在那裡看到了什麼?”
“您看我們這麼狼狽的樣子,就應該知道我們吃了不少苦頭,肯定是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做了交易,”江甯疏苦笑一聲,“至于推薦人,爺爺,您認識伊薇特他們嗎?”
肖澈一聽這話,瞬間就明白了江甯疏的打算。
哲羅姆是島民,而伊薇特這幾個孩子,曾經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
她是在賭,賭哲羅姆不是類人而是人類,賭他還挂念着這些孩子,挂念着這座寒島上“人類最後的火種”。
她們和白青雪是不一樣的。
白青雪一個孩子,想要進哲羅姆家裡一探究竟,肯定是渾身招數都使出來過了。
如果這都不能讓哲羅姆心軟,放她進門,那就說明了單憑可憐,根本不會打動這個老頭。
她們需要别的東西。
江甯疏賭對了,聽到伊薇特的名字,哲羅姆果然神色松動。
但他并沒有立馬對她們放松警惕,反而問:“你見到了幾個人?你們又了解了多少?”
江甯疏一連報了幾個名字,順便補充了一句:“我們看到了伊薇特埋起來的盒子,孩子們都很希望可以報仇,重新奪回家園。”
“奪回?”哲羅姆神色恍惚,感慨似得笑了一聲,隻是那笑聲裡暗含了太多讓人看不明白的情緒。
惆怅,自嘲,又或者别的什麼。
肖澈暗自甩開了這個念頭,大概是她想太多了吧。
壓抑太久,獨自一人過得太久,傷春悲秋的過度解讀,幾乎成了她的半個習慣。
哲羅姆透過兩人間的縫隙,看了圈周圍,确定沒什麼人後,道:“進來吧。”
說完,他也不看一眼她們有沒有跟上,兀自往裡走去。
木屋裡面的陳設也和外面一樣,處處都顯示出主人獨有的審美,格調十足。
桌上有造型獨特的鐘,形态各異的木雕貓咪,花紋簡單溫馨的地毯……同樣的,無一是紅色的。
木屋不大,隻有兩間房間和一個會客廳,房間門緊閉着,窺探不到裡面的東西。
會客廳中間是一張茶桌,邊上擺着小沙發。
肖澈和江甯疏在哲羅姆對面坐下,哲羅姆給她們每人倒了一杯……奶茶?
再看哲羅姆,這個怪老頭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讓他那張臉都變得和藹生動了。
他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種懷念:“以前伊比和阿芙拉總喜歡來我這裡。阿芙拉喜歡喝,卻總是不說,伊比就偷偷跑來叮囑我準備點,她還以為阿芙拉不知道呢,實際上那孩子比誰都清楚,心裡跟明鏡似的。”
“她自己說的,說:‘伊薇特總在去風爺爺家前不見,猜也猜得到是幹嘛去了,隻有在風爺爺家才能喝到這麼好喝的奶茶嘛。’”
哲羅姆停了一下,解釋道:“伊比是伊薇特,阿芙拉就是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是希臘神話裡美神的名字。
這是肖澈第一次聽見她的全名,想了想那個小姑娘精緻的外貌,倒還真擔得起這個名。
“我知道你們急着治療,但在這之前,我想你們會想了解一些事情。”
肖澈瞬間有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哲羅姆。
“關于怪病,關于這個島上的種族,我知道的我都能說,”哲羅姆咳了幾聲,繼續道,“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們得替我保護好伊比他們。我要他們都好好地活下去。”
“一個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