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摸到偏院踩點時,突然聽到了一陣耳熟的哭聲。
何正嘉腳步一頓,連忙湊了過去,閃身縮到暗處,側耳傾聽。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莺小姐的聲音。
何正嘉小心翼翼地蹲在角落,擡起頭伸出手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紗窗上戳了個小窟窿眼。
莺小姐不在家好好養腳,也不去放生會湊熱鬧,幹嘛大老遠的要跑來這裡哭啊。
何正嘉好奇得要死。
房中坐着一個神情哀婉的嬌豔美麗女子,何正嘉認得,她是燕小姐。
而正莺小姐卧坐在她身前的地面上,上身趴伏在她的膝頭,無力又委屈地哭着。
等那哭聲漸小,燕小姐這才用手帕蘸着她臉上的淚水,并以手摸着她的頭發柔聲撫慰道:“沒事的,既然道理你都明白,為什麼又要被那種言論影響心情呢?是誰對你這麼說的呢,你告訴我吧。”
莺小姐難過地搖頭道:“姐姐見過的,是這幾天的來客,姓蘇和姓李的那兩個哥哥……不過,我倒不覺得他們是有意亵渎,畢竟是外來之客,對此類情況知之甚少,應該隻是無知罷了,才會……才會這般,口出狂言,難以感化。”
何正嘉:“……”
原來她還在介意昨天的事啊。
他突然想到圍觀隊伍那幾個人說的話。
江鴻帶着瑤鈴女坐在了仙人的車隊裡,莺小姐是他的妹妹同樣是仙人,莺奴應該就是莺小姐,而燕奴乃是此處仙人之首,怕不就是這位被莺小姐稱之為燕姐姐的美人兒吧……
那她和莺小姐應該是同命相憐呀?而身後仙境的說辭……或許隻是看莺小姐年紀尚小無法承受現實,為了緩解父母去世之痛,又為了讓莺小姐在此境遇之中心裡好過一些,才欺騙她的?這似乎也好理解了一些。
雖是這麼想着,但他還是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這時,裡面的燕小姐歎氣道:“芸芸衆生,各有意志,這樣的外客,之前又不是沒有見過,他們若實在不願接受,就不用再強求了……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天堂的,強行挽留一意孤行往地獄裡去的人,沒有意義。”
何正嘉低下頭去,剛想要離開,就又聽到莺小姐哽咽道:“李哥哥說,死後的事情,無論怎麼說都可以,這種保證根本就不算什麼……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們在胡編亂造嗎?燕姐姐,這到底能不能算呢?我一直以來日思夜想的願望,對别人來說,就這麼潦草的嗎?還可以成真嗎?我還能見到他們嗎?”
何正嘉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那個“李哥哥”是在叫自己。
何正嘉/李二狗:“……”
蘇子說搗的一手好蛋,和這破爛名字一連接起來,那種被天真爛漫的漂亮小妹妹甜甜地叫哥哥這種心情舒暢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的一幹二淨。
怎麼這人不在身邊也可以如此破壞氣氛。
何正嘉面無表情地腹诽着。
燕小姐溫柔道:“你的誠意足可以感動上天,到頭來,還是可以與他們再度相聚的,那些人……無論怎麼說都好,畢竟能夠實現你和父母重逢的願望的人,并不是這些沒有信仰的過路人呀,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七情六欲因果報應要忙,而你個人的祈禱,需要固守本心,這些都還要靠你自己苦修才能夠實現。那些人,終究是無法替代你的,所以不必為他們的口出诳語而煩憂自擾。”
何正嘉扒着柱子左顧右盼,在尋找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說着,燕小姐又打趣道:“莺兒啊,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是你對别人毫無顧慮地釋放善意,他們都會老實又真誠地回應的,你不用去理會他了,今天放生會這麼熱鬧,你不如也過去看看,散散心呀?”
莺小姐氣弱哽咽道:“燕姐姐,今天大家都在忙,幸虧還有你會陪我,如果沒有你,我的心,真的要難過死了……分别那麼久,我真的好想你……我不想離開你……我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呀……”
何正嘉:“……”
怎麼這話頭急轉而下,就算他傷害了一個失足稚女的一個尚存童真的夢……也不至于……好吧。
這打擊對莺小姐來說确實比較大來着。
喪母之痛,他也經曆過,思念之心,他也未曾消減,更何況莺小姐痛失雙親呢。
他昨夜沖動地把那些話說出口後,也有一時的懊悔無措,算了算了算了。
莺小姐哭了一場後又被安撫了一陣,雖然情緒平複了點兒,但喘息言語間還有些哽咽,雖然下意識還是很在意,但何正嘉越聽越紮心,索性閃身溜掉了。
不久莺小姐就一瘸一拐地跳出了門,喚來一個奴仆攙着她離去了。
何正嘉趴在房頂上目送她遠去,在那纖弱削瘦的背影消失後,他又發了會呆,思來想去,心裡還是有點不爽。
一不爽,手就癢。
蘇子說躲去附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杵在牆邊抄着袖子耐心等了好久,在終于等到何正嘉時,邁着大步連忙迎過去。
何正嘉把手裡提的沉甸甸的一大包金銀珠寶往蘇子說懷裡一塞,蘇子說下意識伸手摟過,猝不及防間被那包東西墜地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