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有些失望地小聲歎道:“是嗎,不等哥哥成親了再與瑤姐姐和我道别嗎?”
何正嘉搖頭道:“不,我是說,離開這個宅子,暫時還不會走遠,時不時,還會再來看看你們的。”
江莺聞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何正嘉躲避道:“你既然喜歡佛家,外面也有許多高塔古刹,寺院僧人,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那裡看一看好嗎?”
江莺笑道:“想去那種地方遊玩上香的話,這裡也有啊,你若想去,我可以先帶你去看看。”
一說起這個,她便不再苦惱了,反而興緻勃勃地挪過去,跟他講山寺裡曲徑通幽,庭院中鶴骨松雪,高爐香灰飄落,鐘聲遙傳雲端,最後雙臂抱着何正嘉的腰,還是把剛剛的疑惑問出來道:“你本來想要親我,為什麼又不肯了呢?是覺得地方不對,想帶我去高塔古刹裡做這種事?”
饒是放浪形骸如何正嘉,聽了這話也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忙拉開她的手,起身說道:“我隻是,我隻是開個玩笑想看你驚慌失措的模樣而已,既然沒有看到,那就算了。”
江莺溫柔且坦誠道:“是嗎,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心事,想在我這裡尋找慰藉,如果你需要的話,想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開心,我沒什麼不方便的。”
何正嘉疑惑道:“你難道,沒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江莺搖頭笑道:“我不知道哪裡有不對,以肉飼鷹,渡化凡人苦難,等待羽化而登仙的那一天,這本就是我的職責和宿命,除此之外,若還有我顧慮不周之處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
即便到現在何正嘉也依舊嘴硬道:“我不需要渡化,隻是玩笑而已,即便我真的親吻你,那也是欲望作祟,你若滿足我隻會使我的欲望更加膨脹,就算你整個人都被鷹吃掉了,我還是這樣的我,起不到絲毫作用。”
江莺低下頭,惋惜且難過道:“是嗎……那你就來吃掉我吧,一點都不要剩下,這樣,我就能早早離開,飛身成仙了。”
何正嘉搓了一下胳膊,忍不住後退一步狠心吐槽道:“你口味好重,我沒這個愛好,更何況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成熟胸大的女人,而你硌得慌。”
江莺倏地擡起頭來,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何正嘉側過頭去,不與她對視,繼續狠心道:“自殺渡化不了任何人,是因為你自己難過,才會用自殺的方法逃避現實,自殺沒有罪,逃避沒有罪,你也沒有罪,成仙是虛假的,渡化是虛假的,宿命是虛假的,鷹想吃你是真的,讓你自己主動割肉送到他嘴邊是真的,讓你甘之如饴為此前赴後繼去滋養它是真的,為了安然省事地享用你,它無恥地欺騙了你,更是千真萬确的!”
江莺心神震顫,為此付出的代價過于沉重,這尖銳的現實太過壓抑,從被高高捧去缥缈綽約的雲端到突然失足墜入深淵的痛感讓她根本不願相信這些,玉佛從手中落下,依舊被繩結墜在頸下,床上的枕頭被褥和床頭放置的花瓶飾物紛紛被擡起然後狠狠砸落在何正嘉的身上,江莺生怕再聽到這種話一般,捂着耳朵失聲痛哭起來,等被那一堆東西埋了的何正嘉從裡面爬出來時,正看見本來溫柔和順的江莺淚流滿面,用着一副憎惡厭煩的目光看着他。
何正嘉看到這樣的江莺,不免為自己那一時的沖動懊悔生歉。
與此同時江莺緊緊捂着耳朵,渾身發抖地默默哭着,那拒絕交談的痛苦又憎惡的模樣讓何正嘉安慰不是,不安慰又過意不去,踯躅在原地,頂着對方那情緒激烈的注視,隻能憂心忡忡地予以回視。
思慮再三,何正嘉歎了口氣,決定要離開。
但當他走到窗口時,江莺突然哽咽着開口了。
“燕姐姐,她保證我,成仙之後,那裡有錦衣玉食,美釀珍馐,得道後的仙子飄然起舞,仙人在雲端鼓瑟吹笙,手邊的矮石在腳下有萬仞之高,眼前的瀑布傾瀉進雲層裡,我的父母,會各坐在一隻白鶴的背上,捧着滿滿一籠香甜的桃子來迎接我……白鶴的尾巴後面,一邊跟着一支吵鬧的喜鵲長隊,另一邊,是跟着一支高傲的大雁,它們,它們都來慶祝我,脫胎換骨,得道飛升,永脫……永脫磨難,苦盡甘來的歸去之喜……從此往後,我便可以逍遙自在,朝遊北海暮蒼梧,萬裡蓬萊一日歸。”
江莺不依不饒地诘問道:“你呢?你說出那種話,到頭來,又能保證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