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白望嶽接過了金鎖,嘴裡卻難過道:“我二人這次遠去,聽天由命,應該再難回故地了……這塊鎖,我拿了,憑此思念,望衆安好,即便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舍棄它的。”
白望岫不可思議道:“你就這麼軸的嗎?難道這一走就不再想我們了?這豈不是很無情?”
白望嶽失落道:“我怎會如此,可若是我不走的話,爹為了我一錯再錯下去豈不是更會讓我煎熬難忍,你們都是我的至親,愛你們自然更甚于愛我己身。既然一切皆是為我,那我改變不了爹的決定,所以我才會跑出來,以免有人會為了我而深陷于不仁不義之境啊。”
白望岫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道:“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會想回來呢?”
白望嶽順口接道:“若是想有個盼頭的話,那就等我入仕吧,到那我能證明不必借用如此手段也能入仕的時候,那樣才方可得意歸來,不落人後。”
白望岫感慨道:“你留在這裡爹為你打點入仕,你出走仍舊還是想要入仕,就算方法不一,可還是殊途同歸啊?”
白望嶽于愁苦之際又頗為意氣風發道:“哪裡,這自然是不一樣的,即便我選擇的路很難,現在一眼還看不到盡頭,但不撞南牆終不還。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自然方便,但一想那群人若皆占朝堂,豈不是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我也要入仕,就算我大器晚成,就算我未成功名隻是入幕為賓,就算我終其一生都無法實現這個願望,我也還是要去掙上一掙。如若此去沒有成就,我再也沒臉回來了,也不會再回來了,就是這樣。”
二人難分難舍,含着淚相顧道别,看着兄嫂二人頻頻回顧相依深入夜色之中,白望岫也擦了把淚,帶着小厮沮喪地繼續往回走去。
回到家後路過正廳,看到娘坐在一角掩面而泣,爹也高坐正中唉聲歎氣,正瞅見他人在外,便招了招手讓他進門來。
白望岫提心吊膽地走過去,問有什麼事。
白老爺也并未責斥他,隻是心情郁悶,顯得聲音沉甸甸的,問他道:“你回來這麼晚,出去做什麼了?”
白望岫心虛道:“我出去……出去……”
白老爺卻沒心情聽他支吾搪塞,直接打斷道:“算了,你去見你大哥了吧?他說了什麼,為什麼沒有看到他跟你一起回來。”
白望岫見瞞不住,更何況他們已經走掉了,也不忍欺騙他們,隻好支支吾吾地,把自己和大哥臨别之事說了出來。
可是爹聽了之後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可怕。娘在一旁掩淚哭訴道:“這狠心的孩兒,白白費勁養了那麼大,心卻被不相幹的外人一勾就勾走了……你爹爹嘴上雖說,要是他敢帶那個雀奴走,就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可是,這可是氣話啊,他怎麼敢說走就走呢?……這等不孝子,再想起他來,要讓我怎麼安睡,怎麼吃得下飯啊……嗚嗚……”
白望岫連忙安撫她道:“娘,大哥說了,等他入仕,有出息了就會回來的,他自己的仕途,他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讓我們不要操心。”
“傻孩子。”娘悲歎道,“這話哪有說來那麼容易,孫先生當年也曾意氣為官過,後來步步被貶,年近古稀這才辭官還鄉。他倒的确是兩袖清風,可老邁貧苦兩鬓斑白,積蓄用完又不能多事生産,日漸難以為繼,隻能靠着舊時的學問給孩子啟啟蒙教教書,這苦寒日子有什麼盼頭?他竟然要去學這份天真?還是說,這隻是用來給那雀奴擋劍的借口?這心狠寡情的不孝子,喂不熟的白眼狼……嗚嗚……”
白望岫:“……”
白望岫聽她這麼說,頓了一頓後連忙道:“天色很晚了,爹娘還是早點去休息吧,我……我還有功課未完成,明天先生還要檢查的,就先回房了。”
“等等。”眼看着白望岫要溜之大吉,白老爺眉頭一皺忙出聲攔問道,“你哥臨行前,就沒有提到過孫老頭嗎?”
白望岫連連搖頭道:“沒有,他對我說的話,我都傳達給你了,而孫先生……他是半句都沒有提到過的。”
白老爺有些疲憊地沉吟道:“是嗎……近日事多,你今晚不必如此用功,也回去早點睡吧——你們的先生,我已經辭退了,之後我會另請高明,往後,我也會多去陪陪你……省得你再走他的老路,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和我生分别扭到如此境地。”
“啊?”白望岫吃驚地看着他,“辭退?為什麼?”
白老爺起身走了過去,言辭舉止間強忍不悅道:“是我錯了,因他是退仕而歸,我才會,重他閱曆,惜他才能,憐他老弱,憫他寒苦,招來給小兒傳授學識,足夠他三餐溫飽……卻不料,他竟教唆嶽兒做下這等,不忠不孝之事,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白望岫鼻頭一酸,随即反問道:“爹爹何出此言呢?大哥才不是這麼想的,你誤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