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要娶仙女做老婆什麼的，聽着雖然很厲害，但似乎還是有哪裡不太對。

但這不過是心血來潮的一時之念罷了。

白望岫轉頭就被别的東西吸引走了。

等再回顧時，那位老兄居然真的搞回來一支钗花，滿面春風地含着笑将它從袖子裡抽出來給他看。

畢竟已經間隔許多年，當年的懷春少年都已抽條猛長，肩膀也寬到可以令人依靠的程度了。白望岫看着上面那錦簇的兩朵栩栩如生幽靜清香素白帶綠的絲絹茉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奇怪道：“你拿它做什麼？”

白望嶽神神秘秘地指着那钗花上含苞待放的其中一朵，對他說道：“你看，這個就是我，我快開了。”

“？”白望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反應過來道，“環佩青衣，盈盈素靥，天賦仙姿，玉骨冰肌……你瘋了？居然還真的去招惹那群仙女？”

白望岫此刻也已長大許多，雖對那群人沒有什麼多餘的興趣，但也從家中三令五申的規定之中察覺到一絲不一般的氣息。

此事非同小可，這位老兄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白望嶽卻陶醉地将钗花湊在鼻尖，深吸一口氣後慢悠悠念道：“茉莉一如知我意，并從軒外送香來。”

他這老兄哪裡都好，就是忒浪。

白望岫不是很相信道：“這是你撿來的？還是搶來的？”

“哪裡！”白望嶽立即不滿地反駁道，“這是郎情妾意互換信物得來的，你個小屁孩真掃興。”

看着白望岫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他進而再道：“她是雀奴，與你老兄我啊——情投意合，我贈以她瓊琚，她還以我這支钗花。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何以慰别離？耳後玳瑁钗。待我二人玉成，雙钗成對，莫離莫棄，以表同心。”

白望岫瞠目結舌地看着他。

這人居然是在認真搞啊！連成婚這種事他都想到了！從小就聽他念叨這些還以為這隻是見色起意簡單發春呢！弄了這麼多年原來是真打算給他娶個嫂子啊！

白望岫看他一邊喜滋滋地說着，一邊還舉着雙手将兩根食指相湊成對，不禁問道：“那爹知道嗎？”

白望嶽動作一頓，頓時沮喪道：“不知道。”

白望岫憂心道：“他向來不允許我們接近他們，不然的話，會被家法伺候的……所以，此事倘若讓他知道的話，是絕不會被答應下來的。”

白望嶽無所謂道：“事情還未發生，現在怎麼能知道能不能成？不答應大不了我帶着她跑呗，我一介男子漢大丈夫當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落地之處皆可四海為家，即便是沒有這種事我也是要走的，哪裡活不了了？”

白望岫聞言，上半身稍稍後仰，不免吃驚道：“私奔？你要去哪？怎麼你連這也想到了？這樣合适嗎？聘則為妻奔是妾，不怕被人說你是亵渎神靈嗎？”

白望嶽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唏噓着感慨道：“最近幾月，我和她已經在多食補氣強身健體了，生怕會因挨打誤事，這就得不償失了。”

“……”白望岫愣了一會兒，随即又繼續吐槽道，“你們這一套一套的也想太多了吧！不是說仙女嗎！怎麼還怕挨打啊！直接讓她帶你飛不好嗎？他們的名字不也都是群鳥嗎？”

白望嶽卻正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難道要背水一戰同歸于盡嗎？這也太莽撞了，我還沒活夠呢。更何況雀鳥即便能在天上飛，被人用弓箭射殺也是輕而易舉之事，我得想辦法規避風險才是。”

白望岫想象不來這個，費解道：“爹他人前人後向來對仙人多有推崇，所以他應該不會對那個雀奴做什麼，反而是要把你揍一頓吧……可你又是他的親兒子，他也不會真打死你的，且那雀奴還是傳說中的仙女臨凡，就算出了點什麼事，那她也是超凡脫俗成了仙了，都能直接在天上保佑你了，你還這麼怕做什麼。”

白望嶽把手放在他頭上，頗為憂傷地歎了口氣道：“再多讀點書吧，我都要娶老婆了，在這當口你還讓你嫂子修什麼仙啊，年紀小小的，還挺會說怪話的。”

白望岫不服道：“這不都是先前你告訴我的嗎？怎麼這會又不認了？我這話再怪那也是跟你學的！”

白望嶽卻正色道：“你不要跟我學這些，我說的話，那可不一定對，即便是同出我一人之口，先前的話我依舊可以推倒重來再做評述。你老兄我是這樣，爹娘是這樣，奴仆仙女是這樣，你也将會這樣，人人皆是如此。”

白望岫皺眉道：“照你這麼說，那我該信誰呢？還有誰能令我相信呢？你即便讓我讀書，書中所言也是别人所注，我也不能去相信嗎？那我還有要讀下去的需要嗎？”

“所以說。”白望嶽叉着腰得意道，“我才要行萬裡路啊！隻有讀萬卷書，才能博覽群谏，觀百家之辯，知這世上千百色，隻有行萬裡路，才能親身實踐書中之辯，從中觀悟萬物千面百态，推演其中真理，到了那時，無論别人要不要說，說的又是真是假，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我自己就是真，真假将受我限制，而非我受真假混擾。”

白望岫撓了撓頭，雖然聽懂了，但還是會有些迷茫無措。

白望嶽看他這樣，便又歎氣道：“我雖然說，讓你不要太過依賴我的見解，但這番話卻是肺腑之言，别的都無所謂，将将所言，一定要聽到心裡去。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甯靜無以緻遠，當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我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一路風霜雨雪也肯定輕饒不了我，即便雀奴是隻鳳凰，那也逃不過艱難險阻，困境重重……後事無定數，就看我和咱爹誰先一步出息了。”

白望岫突然想到了什麼，愣了一會兒後又問道：“不是說仙凡有别，未得道就不能娶仙女的嗎？你這是，也要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