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燒個紙而已還帶什麼鐮刀啊……
夥計把桌下藏着的香爐牌位燭台盆碟等物一樣樣拿出來放好,然後在顫巍巍的風中用燈籠裡的燭火點燃長香和幾根白燭,看着火苗和煙線在風中脆弱搖曳,熄燃不穩,又從桌下抱出一籃紙錢,上面用石頭壓好放在腳旁,接着悠悠長歎一口氣。
大半夜的擺那麼整齊,但隻有空碟沒有祭品……等等!祭品!
正想着,一陣别于風聲的窸窣聲傳來,直把瑤鈴女驚一個激靈,環顧再看,枯木斜枝影影幢幢之間,四面八方都有人持刀縮圈圍來,見瑤鈴女有所察覺,他們加快了速度,揮舞着武器快步向他奔來。
瑤鈴女最看不得這般場景,刹時銀牙怒咬,拔刀相向。
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才不隻是黑店那麼簡單,不知道蘇子說帶領他來這裡寄宿是何用意。
閑置已久的淩雲片雪脫出鞘外,被瑤鈴女側擡臉旁,隐去了刀面稍稍帶點婉約的弧度,修長冷硬的利刃線條好似瑤鈴女此刻繃緊了的執拗兇惡的神色下,那對兩端銳利的柳眉。
前方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夥計轉過身來,一聲呵下,衆刃已将瑤鈴女圍抵當中,并随着被困之人四面環顧的腳步慢慢轉動。瑤鈴女右手架刀于前左手以鞘護後,垂眼看去,抵來的刀面緊促似乎是一面破碎的鏡子,在晦暗的天光下,無論往哪裡看都有另一個瑤鈴女在和他對視。
瑤鈴女卻對此輕蔑地一笑,說道:“青城都困不住我,此刻就憑你們,何德何能。”接着他又問道,“各位不明不白的就攻上來,不知是從哪裡來的路數,可否告知于我呢?”
夥計此刻已經沒有了敲詐時的奸商嬉笑模樣,态度頗為冷硬疏離道:“瑤主人勿怪,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瑤鈴女卻置若罔聞,又問道:“是吳館中人?”
對方也大方承認道:“誠如你所言,不過現在知道再多也沒有用處。即便你我之間有仇,但我向來不願欺辱弱女子,所以你隻需乖乖配合,我自會給你一個幹淨利落的死法。”
瑤鈴女:“……”
誰稀罕啊!
瑤鈴女雙臂猛然一振,雙手舞花逼退貼身威脅,未能及時避開者刀崩臂顫,手腕發麻,淩雲片雪再以橫掃千軍之勢驟然前推,劈砍撩削之快令人猝不及防,長刀影殘銜接流暢,随即翻身跳出圈内腳下疾絞連環步步緊逼,一時間情勢逆轉,即便再度被圍,方圓五尺之内竟無人可近。
看着瑤鈴女如此矯健潇灑的身形,和勁力十足且流暢兇猛的刀法,領頭人吃了一驚,先前隻知瑤鈴女閑散憊懶四處遊蕩,雖有人在瑤鈴女那邊因失敗而死,但隻當那人本就不擅長舞刀弄棒,會失敗尤在意料之内。
卻想不到先前還在店裡用着底氣不足的措辭與他讨價還價的瑤鈴女,竟有着如此悍然孔武的身法和刀功。
他有些輕敵了。
雖然他一時殺不了瑤鈴女,但既然決定要做這種事,那麼為防萬一,自然也有會二手準備。
淩雲片雪好幾次擦過殺手的身體,都會遲疑一頓,然後不甘心地略過。
瑤鈴女在這幾次遲疑中,隐隐有些猜測,但卻又捉摸不定,無法形容。
月黑風高,荒郊野嶺,人煙稀少。
蘇子說也很合時宜的不在身邊。
天時地利人和,這本來是一個殺人藏屍的好去處,但瑤鈴女卻滿腹猶疑。
目光流轉正當分心之時,一時不慎被斜側刀尖劃傷肋下,瑤鈴女連忙躲開,架刀欲上前追究之際,卻突然看到客棧的方向火光沖天。
瑤鈴女雙手一緊,不甘地怒哼一聲,甩下這一衆人,頭也不回地跑了。
領頭的人見此松了一口氣。
瑤鈴女把淩雲片雪收回鞘内,騰出手捂着傷口往客棧那邊趕去,而在手摸到微微濡濕的傷口處的衣物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可算想起來到底是有哪裡不對勁了。
癡情的笨蛋美人。
瑤鈴女額頭上青筋直跳。
蘇子說如果不告訴他這群人是否參與殘月事件,在此情形下就算瑤鈴女被刺傷,他也不能為此大開殺戒。
想到這裡,瑤鈴女被氣的臉色鐵青。
如果在這最初一步就破功,那麼本就脆弱的信任或許就會土崩瓦解,蘇子說這麼胸有成竹地來借宿,會借此試探他的誠意也說不定。
瑤鈴女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再次想道——不過,既然蘇子說這麼胸有成竹,那麼小玉等人應該不會出事。
孰料等他趕到時,就看到正在燃燒的客棧前面的地面上,四仰八叉的胡亂疊着的兩個不省人事昏迷不醒的人。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上面那位神色安詳仰躺的人,赫然是蘇子說。
瑤鈴女:“……”
喂!為什麼啊!
這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