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台被抓，城門雖仍在緊閉，但城内人卻已經被解除了緊急避險的限制，街道之間開始恢複了的生氣。

期間路過的那些被毀壞的房屋周圍，也聚了些人在打掃和整理殘局。

何正嘉舉起一把小鏡子，顧影自憐般看着自己陶醉了一會兒，鏡面一轉卻看到身邊的瑤鈴女注意力全然不在琳琅滿目的物品之上，反而調轉過頭，目光遙遙看着門外。

何正嘉随之看去，問他道：“昨天的動靜大到非同凡響，聽着還挺吓人的，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瑤鈴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應道：“瑤台在城内提前布置了火藥點，逃跑時一路點火引爆房屋，你說的就是這個動靜了吧。”

何正嘉吃驚的看着他：“你還真知道啊，難道你出門那幾天，也是為了抓他嗎？”

瑤鈴女聞言，那用胭脂擦得氣色很好的臉上頓時顯露出疲憊的頹态來，語氣複雜道：“一言難盡。”

何正嘉想了想，把鏡子放下，随手拿起手邊的一盒香膏打開蓋子聞了聞，不經意般問道：“天剛亮你就已經把自己收拾地那麼漂亮利索，那得起多早啊。”

瑤鈴女從他手中接過香膏盒子放在原處，含糊道：“還好，也沒有多早。”

何正嘉見此，不由得問道：“阿姜不喜歡這些嗎？從進門時起，你就這般興緻缺缺的模樣。”

瑤鈴女應道：“嗯，她不太喜歡這些。”

何正嘉道：“也難怪，那就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瑤鈴女耐着性子，出了門後卻又被他拐進成衣店裡。

瑤鈴女在何正嘉跑上前去和店家聊天時，趁着無人在意，不禁後退一步，斜倚在牆上，細碎地喘了幾口氣後極力将平穩的呼吸繼續保持下去。

而等何正嘉再度轉身跑來時，瑤鈴女正拎着身前的布料端看。

何正嘉腳步一頓，擡頭順着那塊布料看了一下，問道：“阿姜姑娘喜歡窗簾的麼？”

瑤鈴女這才發現自己手裡捧着的是從窗邊垂順而下的窗簾，隻好答道：“不是，是我一時覺得它很有意思，你剛剛在和店主談什麼？”

何正嘉端詳着他的面孔，十分挑剔道：“你今天的胭脂擦的格外豔麗，但往常穿裙子卻樸素又英挺，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多了或少了點什麼嗎？”

瑤鈴女有點緊張道：“然後呢？”

“然後？”何正嘉一把将他拽了過去，朝店主大喊道，“快把你說的那幾身衣裙取出來！讓他換上！”

瑤鈴女連忙開口，還想要制止他的心血來潮道：“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吧！哪裡格外豔麗了？既然這邊沒有阿姜需要的，别的衣服我也穿不慣，我們就趕緊去下一家看吧。”

但何正嘉感受到的卻是瑤鈴女雖口頭掙紮，身體卻并未有所抵抗，便道：“這有什麼，反正也不知道給她買什麼，倒不如先配一配你辛苦擦的一臉胭脂。”

話音剛落，店主就滿臉喜氣地捧出一套顔色挺豔麗的裙子出來，雙手一抖将其亮在瑤鈴女眼前，紅色的布料上面遊曳着絲絲銀線，在領邊袖底和裙擺處繡出層層海浪魚紋，波光粼粼之下，線條雖一派簡率安甯卻又不失靈活爛漫的氣息迎面而來。

瑤鈴女猶疑地翻看了一下那身衣服，紅色内裙固頸束袖，銀魚淺遊海浪，白色外袍修腰袖長，金陽燦燦卧在水中輝映漫漫天河，自領口順流而下滾至腰間後向下擺垂去片片斑斓的金波，甚至還有一條和白色的厚絨褲子、一件帶着厚厚的白毛領和毛邊的紅鬥篷、一條中間嵌帶玉扣繡有金色圖繡包裹白絨邊需用紅色絲帶束就的黑色寬厚腰封、還有一雙配套的繡着金波蕩漾圖案的紅色布靴，一把稀稀疏疏串着金色啞聲小鈴铛的有紅有白邊緣各鎖着銀金色絲線的發繩，上上下下裡裡外外花紋大約一緻，色彩相襯——除了那打從娘胎起就好像獨對此類富有爛漫心思的潭歌人會想出這般簡中有繁飽含深情的圖案，剩下的分明是玲珑谷那雌雄莫辨，雖着柔美之色，通體卻又格外修身挺拔的衣裙樣式。

瑤鈴女遲疑道：“你這是……這是你訂的？”

“是啊！”何正嘉熱心腸道，“天冷了，反正也要在這等着，倒不如為你添幾件冬衣。你快試試，看看我猜的尺碼準不準！看還有我親自起草的花樣！好不好看！喜不喜歡！不知不覺就該過年了啊！你穿上這個多喜慶啊！”

“而且。”何正嘉皺了皺眉，“你看我拉着你的胳膊，才發現你還在發抖呢，一定是因為衣服太單薄了吧！”

瑤鈴女看着那紅色，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但還是有些勉強地嗯了一聲。

何正嘉比瑤鈴女急切得多，一把摟起那身衣服，拉着瑤鈴女的手臂，讓店主騰出一處可容避身的僻靜之所來，讓他換上。

在他放下那捆東西離開之後，瑤鈴女疲憊地撐着桌子，看了一眼衣裙，喘了口粗氣後但仍不願白費時間，咬着牙把那套衣裙鞋子換上，發繩卻實在沒有精力和耐心去整理，便托着舊衣裙鞋子和那堆花哨的發繩，提着淩雲片雪，想着現在何正嘉應該沒有繼續逗留下去的理由，可以跟着自己如願離店了吧，誰知道，何正嘉見他出門，三步并兩步匆匆跑來，然而隻是在淩雲片雪的刀鞘上找着一個地方，也系了一條紅色的帶子。

瑤鈴女無奈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何正嘉系好帶子，露出尾端的花結穗子，端詳着它溫柔回應道：“這是□□結，祝你新的一年，堅厚圓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