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正嘉的臉從瑤鈴女肩上移開後,瑤鈴女看着他驚訝道:“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哭?”
何正嘉哽咽着說:“你别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能停住了。”
瑤鈴女擡着手頗有些無奈地看着他。
何正嘉哭了一會兒,見瑤鈴女還是那樣幹站着,不禁問道:“我在這哭,你就在這幹看着?”
瑤鈴女眨了眨眼,好像意會了般笨拙道:“那我轉個身不看你?”
何正嘉:“……”
何正嘉抹了把淚,歎了口氣道:“哎。”
瑤鈴女看他低下頭在懷裡摸找東西,很快将一個很精緻的錦囊掏了出來,拉開繩結,裡面正是那個令他眼熟的木钗。
何正嘉看着瑤鈴女,認真而又委屈地說道:“你能不能戴戴它,對我說兩句安慰我的話?”
蜜中河漢何正嘉,是個采花賊,并于多年間以此為生——卻除了蘇彥忻之外,根本沒人去口讨筆伐掂刀狂攆。
夾帶偷香竊玉之念,額外騙取不義之财。
除了蘇彥忻,卻根本無人在意。
月色慵懶地爬上柳梢,從閨房的香窗外翻來一個即使是身在昏暗的燭光下,顔色依舊十分醒目漂亮的少年,明目朦胧,紅唇緊抿。
驚慌失措的女子即使要奪門而逃,也不免先被他愁眉不展郁郁不樂的神色吸引,進而感到好奇。
不速之客的本意也并不是攻擊,手裡捏着一支孤零零的簡樸木钗,用着孤零零的語氣說道:“你不要怕,我隻是有些不開心而已,你戴上它,讓我看一看,我看一眼就走。”
女孩子隔了老長一段距離,伸長了胳膊戰戰兢兢又很是好奇地接過木钗,湊燈看了一看,僅僅一支簡補素靜,點綴一顆紅豆的木钗而已。
猶豫地戴在頭上,眼神帶着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少年緊倚着窗畔,燭火在女子身後靜悄悄地燃燒,钗下的面目因缺了光線而模糊,隻留下一個女子戴钗的清晰剪影映在他朦胧的眼中,思念成疾的洪水仿若找到了堤口并一瀉千裡,這荒唐的錯覺好像已将人從碧落黃泉下拉了上來,尚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少年果如來時所言,稀裡嘩啦的哭了一陣,将钗要回,擡腿就要翻窗。
女子壯着膽子跟上去兩步,連忙問道:“敢問小兄弟名姓?為何人何事而傷心?”
少年動作一頓,想了想道:“如果以後有機會聽到何正嘉這個名字,那差不多就是我了吧。至于我今夜的突然而至,這種沒頭沒腦的唐突事,就忘了吧。”
女子茫然的重複他口中的名字,卻毫無頭緒。
終是多年之後,聽到了蜜中河漢何正嘉這幾個字,蓦地想起多年之前那匆匆之間令她驚豔詫異的一面之緣,女子把快忘掉的那三個字念一遍,不禁有些恍然。
她先前還以為他要自己從何方英雄人物裡的名号中聽到他,卻不料最後是從采花賊裡。
何正嘉不知從何時開始,迷上了翻越閨閣,為她們戴上那支木钗,已有了多年經驗的他用甜言蜜語哄着她們給予自己缺失的慰藉和溫暖,枕在少女柔軟的膝頭,伴着她們馨香手心下的輕撫,堕入木钗上鑲嵌的那顆紅豆中的甜夢裡。
當夢醒之後,木钗從少女頭發間剝離出來,惘然的何正嘉将她們悄悄塞在自己衣服裡的錢用以風流潇灑,四處浪蕩,等到荷包比臉幹淨之時,不過是下一輪的循環往複罷了。
何正嘉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但時間長了,便離不開缺不了了。
瑤鈴女并不清楚這根木钗對他而言都有什麼作用,但由于除了按他說的做外并不知道該怎麼撫慰他停止眼淚的流淌,便想也不想将它插在頭發上,然後看着何正嘉等他下一步動作。
何正嘉卻又是歎氣道:“你如果,真的是女人就好了。”
瑤鈴女自嘲地問道:“為什麼?我現在和女人比,還能差在哪裡?”
何正嘉破涕而笑道:“差得可多了,女人不必假裝自己是女人,會更自在些,而你總是在假裝自己是女人,所以無論外表聲音被你雕琢修飾得如何精緻逼真,可都因為你的不甘心,才使得那做作的情緒慢慢滲出來。但沒關系,對于那些還不知道的人來說,除了我沒人能看出來。”
瑤鈴女看他這樣,便從頭上拔下木钗無所謂道:“現在像不像已經不是要緊事了,還給你,快去收拾東西,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