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心驚膽戰地扶着桌角起身,痛苦地挪到角落裡抱着刀無助地生産時,陣陣的撕裂感令她幾欲抓狂。
她在沁涼的雨夜汗流浃背,被疼痛和害怕折磨到哭時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有悔還是無悔。
她既感雨夜凄涼,又感謝這大雨将她一切慌亂的尖叫吞沒,她心驚膽戰地想盡快将孩子生下來,但卻有心無力,那愈加深刻的疼痛和絕望使她有心無力。
她即使詢問過一些大夫,或許記得一些事項,可這臨盆之時急促襲來,她備得一時卻因無法預期而分身乏術,隻能以精神和□□與凄楚和痛苦相厮磨。
瑤娘把衣服咬在口中,頃刻便被熱淚和汗水打濕。
她要争分奪秒地用力,絕不能浪費掉一口氣。
那人回來後倘若看到這個嬰兒,怕是不會留下活口。
瑤娘悲泣交加,感覺自己已經變成兩半,一半已麻木無感,一半又絕望相盼。
在這等境地之中,她怕是想不到那人隻是狡猾地出門虛晃一下,因從未求助于他的瑤娘再怎麼為難他也不可能會為了讓他吃癟而向他妥協,于是他隔了一段時間,在認為自己該回去一探究竟的時間下,淋着雨又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自然,看到了瑤娘背着自己生産的畫面。
原來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不肯顯露的脾氣,愈發增長的食量,日益胖起的肚子,甚至是在他刻意的刺激下她甚至不再往青城前進一步。
原來隻是下意識地保護嬰兒罷了。
他本決定讓自己對瑤娘的愛以如兄如父為起點進行延伸,可他于此刻不可思議地瞪着屋内的情景,意識到瑤娘居然用這等意料之外的事擺脫了他一時的掌控,這從懷胎起就被她強忍下來的脾氣被這般血淋淋的發洩出來,這強烈的抗拒之心于此刻被剝開得徹徹底底。
他多年來平靜的内心像被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頓時怒不可遏。
他本來也不會如兄如父地去愛她,從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隻是将那憐憫百倍千倍萬倍的還給她,充滿惡意,充滿控制欲地看着她,折磨她,以愛之名去嘲諷她罷了。
他快步上前,瑤娘被痛的已無法在雨聲中辨認腳步,也看不見那人陰恻恻的神情。
瑤娘面上愈發蒼白,脆弱的樣子好像随時能夠死去。
不如。
幫她一把吧。
他看了一會兒,默默地想道。
她若死了,就留我一人,沒人再和我較勁了。
她若死了
——就沒有人陪他一起受苦了。
或許同樣是那百倍千倍萬倍夾雜着惡意的憐憫,他忍受着極度強烈的憤怒,幫助她将那嬰兒接生下來。
看着癱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瑤娘,又看着啼哭不已的嬰兒,他手上被嬰兒蹭得濕淋淋的都是血漬,順手割下臍帶并将之系好後,突然想道:如果将瑤娘十月所有的痛苦和期盼都付諸流水,是不是将更令她瘋狂,令她憤怒欲絕,在他身旁糾纏如陰魂不散,至死方休?
大手按上那細弱的脖頸,嬰兒的哭聲被迫壓制地越來越小。
長刀閃着淩厲銀亮的明光,分毫不差地朝那手腕狠厲砍下。
瑤娘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起了身,一手搶過嬰兒摟在懷裡,一手順着那移開的手腕,一路刺在那行兇者的脖頸間。
他避開手卻沒有避開脖頸,隻是在刀架來之時,手指捏住刀身,臉上開始泛起最溫柔的笑意:“愚蠢。”
虛弱之下還在強撐的瑤娘緊緊摟着嬰兒,被汗水浸濕的衣物讓她感到寒意,凍得她寒顫了一下,卻盯着眼前這個意圖殺嬰的人不肯放松警惕,雖然還對他會幫助自己接生而驚疑不定,但隻是想到倘若她用十月裡所忍受的痛苦才換來的嬰兒出生後即刻便被他再親手扼殺在搖籃裡,聲音雖小卻還是止不住崩潰道:“你别想殺他,你别想!”
那人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賣關子了,瑤娘在這種事情上趨利避害的直覺實在太過強烈,如今之際他的耐心已用盡,誘導她還不如直接告訴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