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醞釀良久的一次睜眼終于到來,疲憊又茫然的瞳孔裡映出小玉和七婆婆的影子,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
瑤娘:“……”
七婆婆:“……”
小玉:“……”
不好出言刺激是一方面,可冷場又是另一方面了啊!
七婆婆率先動作,拉起瑤娘一隻蓋在腹上無力的手,出聲試探道:“瑤娘?”
瑤娘無神的眼珠斜斜滾來,與七婆婆視線相對。
小玉的眉頭徒然緊皺,一隻手忙按住七婆婆肩頭。
“你……還好嗎?”
“啊!”瑤娘來不及等大長老話音落下,突然尖叫一聲把手抽了回去,在床帳的陰影處蜷成一團,眼睛裡雖然仍是空洞洞的,卻又驚恐地好像見了鬼。
七婆婆看她這樣,忙解釋道:“這是玉大夫,你見過的……”
“不是我。”
“不信你摸摸,雖相貌相異但也是常人……”
“不是我。”
七婆婆:“……”
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還是僵硬的轉過頭去,順着小玉的視線,看到了櫃門大開内本不該在這裡的人。
瑤鈴女一手拿着淩雲片雪扶着櫃子,一手扶着膝蓋,正在看着瑤娘。
看得出來瑤鈴女跑來的很急,衣裙雖然有些淩亂卻仍舊整齊,就連白天時的殘妝花鬓也還未卸下,頭發從髻裡沒有章法地散出幾縷,雖眼神有些攝人,但那形象實在像是一條柳枝,柔弱堪摧,楚楚可憐至極。
這模樣和七婆婆走出他卧室時的模樣并無二緻。
七婆婆沉吟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瑤鈴女不知是得意還是嘲諷地一笑,說道:“當然是在你為了不讓我發覺而南轅北轍地繞路那時候。”
七婆婆頗有些蒼白道:“瑤娘已經清醒了一小會兒,被你吓了一跳這才……”
“你說這種話的時候,自己會相信嗎?”瑤鈴女自嘲道,“既然什麼都知道了,何必裝的像剛看見我進門一樣?”
說着,他往前邁了一大步,瑤娘蜷縮地更厲害了。
“你看。”瑤鈴女語氣中帶着些苦惱,又打趣道,“她還是排斥我。自始至終,我都不明白她在想着什麼。”
“我以為她排斥的是我本身,可當初她不是未用溫情待我,後來我以為她排斥的是我的性别,可時日漸遠,她把出谷機關訴出之後索性不再清醒。”
瑤鈴女掰着手指頭說道:“從前雖然說不上兩句話,但還是偶爾可以看上一眼,可距上次清醒說出開關之後,就再也不理我了……兩年?三年?你是有什麼使命完成了還是怎麼着,難道忘了我還活着嗎?你還從沒這樣過。”
瑤鈴女走到床邊,看着瑟縮在角落垂頭喪氣的瑤娘,也彎下腰有些喪氣道:“為什麼低下頭?如果真的清醒過來,難道就不打算看一眼你所制作的‘女兒’,瑤鈴女嗎?”
就在瑤鈴女要去觸摸瑤娘之際,那因昏睡而被解開铐鍊的手,疾如閃電般握住淩雲片雪的手柄并将之抽了出來,橫抵在了自己身前。
瑤娘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用着決絕與凄厲的聲音說道:“我不認得你。”
瑤鈴女的手被擋在刀外,殘妝還在腮旁暈紅,柳眉輕飄飄的浮在眼上,他神色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瑤娘,身形仿佛是被定住一般。
瑤娘又道:“不要碰我。”
瑤鈴女伸在半空的手仿佛已經沒有了知覺,冰涼的刀身充斥着拒絕的溫度,小玉見此情此景幽怨四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便立即把瑤鈴女的手按下去,提醒道:“她有刀,得順着。”
“她有刀?”瑤鈴女勃然冷笑道,“既沒有要守護的寶物,也沒有要抗衡的對象,刀在她手上已經沒有用處了。”
說着,伸出手臂把小玉擋開,與此同時一身單衣的瑤娘趁着幾人談話之際從床上翻滾躍下,醒來後的瑤娘依舊死性不改,拖着淩雲片雪直接砍斷門栓就要往屋外跑。
瑤鈴女等人跟了過去,霧氣蒙蒙的夜晚有着沁人的涼意,瑤娘并不是第一次脫逃成功,這些于迫切的她而言都是輕而易舉。
瑤鈴女終是忍無可忍,大聲喊道:“你去哪裡?這世上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讓你如此惦念?還有誰如我一般惦念着你?”
瑤娘腳下一頓,那慌不可及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
瑤鈴女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空洞茫然的瞳孔,輕聲勸道:“或者說,你還在外面落下了什麼?不如我替你找來,好嗎?”
“姜……”徒然失去目标的瑤娘身形如紙搖搖欲墜,淩雲片雪“當啷”一聲砸在地上,“阿姜……”
瑤娘聲音漸漸瑟縮哽咽道:“我要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