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便遲疑道：“清風不照固然有一定作用，可吃多了也會有副作用的。”

瑤鈴女對那老頭重度大喘氣的行為在此刻已經有了深刻的了解，猶疑道：“什麼副作用？”

小玉緩聲道：“誠如此刻所見，三粒清風不照恐怕得讓她先睡上十天半個月，即使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使她不必受舊毒侵擾，可身體内部的損傷并不能因此而得到修複，反而會因這一段時間的壓制和解藥無效而使其在清風不照藥效過後更為嚴重，它或許可以解除惡作劇般藥物的藥效，可是對于身體上的确存在的損傷來說，其副作用是很棘手的——它對人而言最好的作用是消解藥效，它對夫人而言最大的副作用也是消解藥效，用得越多正副作用就越大。更何況它消解輕微藥效時量不必用完一粒，暫延毒素擴散也需得服用及時，如果你想用它來治療她身上已入膏肓的毒素的話，其效果還不如謝家給的那瓶用以牽制夫人牽制主人的解藥呢。”

“主人，雖然它于正于副都很雞肋，可你還是該通知我一聲再喂她吃的。”

瑤鈴女卻又問道：“你怎知她身上隻有一種毒素呢？”

小玉怔了怔，随之睜大了眼。

那一對好像挂滿了雪花的睫毛下可清晰明辨的瞳仁倏地脹大一圈，小玉有些緊張道：“你這是在檢驗什麼？”

瑤鈴女應和了他的猜想道：“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等！等等！”小玉倏地起身背對瑤鈴女道，“清風不照這種藥我也隻是在書上看過而已，其副作用或許不止這一種，我——我回去再查一查，你先不要太在意答案，或許有哪些我們不清楚的遺漏也未可知。”說着他又帶上鬥篷帽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挎上診箱就往門外急匆匆趕道，“我好好查查，夫人既然昏睡就繼續昏睡吧隻要婢女用心一點倒無大礙，在此期間就算是夫人真醒了你也千萬别着急，一切等我把藥效查清楚再說。”

瑤鈴女有些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離開，然後又看着他轉回來。

小玉站回到原地，再次從鬥篷裡伸出一隻手抓住瑤鈴女的小臂，語氣裡有些抱怨道：“你身上什麼味兒，我要受不了了，主人你還是跟我去一趟醫廬收拾收拾吧。”

瑤鈴女看着瑤娘有些拒絕，但站在一旁默然看着他們的七婆婆卻也把他推開道：“是啊，你出去了那麼長時間，越發不愛講究，這一身不加掩飾的藥味兒也需要散散，不然頂風十裡都能聞出來你身上有破綻，在外面怎麼可能安全。”

瑤鈴女：“……”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外面的确還算安全的。

“可是瑤娘……”

“不用擔心，清風不照三粒像你似的不要命地喂下去，這幾天之内她根本就醒不來的。”小玉用了手上最大的力氣徒勞地把他往外拉，瑤鈴女身形紋絲不動，這時七婆婆也幫了一把手，直接把他們推出去，嚴嚴實實地倚着門仿佛怕瑤鈴女折回一般對他們揮手告别。

看瑤鈴女依舊猶豫，根本拽不動他的小玉喘一口粗氣放開他道：“你再這樣我就把鬥篷和外套脫了使勁曬他個三天正午的大太陽。”

瑤鈴女隻好妥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小玉因為生來就有疾病緻使外貌和常人相異，身體狀況也不怎麼好，從第一天去醫廬診治開始，就直接被寄養在那裡了。

從小到大在師傅的醫廬裡熏陶着，久而久之……引人矚目的技藝既不是妙手回春也不是藥到病除，反而是那能把什麼藥都調得香到令人懷疑這玩意是否還會存有藥效的手藝。

也并非是懷疑他的醫術，而是那種你從他那裡拿到一碟香噴噴的老鼠藥放在有鼠患的角落裡，你根本就想不明白老鼠到底是會因為吃了藥而死還是會因為被香味熏死的。

瑤鈴女跟着他走進看似一切正常的醫廬裡，有小玉這樣對職業保持着一百二十個莫名興趣愛好點的徒弟，他師傅在他獨自出診幾年後甚至連醫廬都快懶得去了。

小玉本來也不叫小玉，因為名字裡帶了個菟字又因為那奇異的長相，讓小玉在孩童時刻完全被同伴真的當成了一隻大兔子來圍觀而傷心糾結了好久。

去圍觀的當然不止是好奇的小孩子，人群裡自然少不了瑤鈴女的存在的。

瑤鈴女人人皆識，更何況又是醫廬常客，除了在兩人相見的第一面時此人看到那異于常人的外貌有些驚詫，但在第二眼時就表情陰郁地指着嘴角的一處青紫等待上藥，對他全然沒有興趣。

後來不知和師傅談了什麼，再見到他時表情帶了點凝重和認真，小玉覺得他欲言又止，雖然并不敢怎麼探究卻還是有些好奇。

最後當他都快把瑤鈴女那一臉的欲言又止看做一如既往的習慣時，瑤鈴女才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小聲說道：“對不起。”

要不是屋裡隻有他們二人，小玉都快以為自己隻是個旁聽者了。

“主人何出此言呢？”小玉丈二和尚，根本就摸不著頭腦道，“如果是因為我多次為您上藥的原因，您此刻說的也隻是謝謝而已。”

把話憋着醞釀了很久的瑤鈴女就算是已經隔上幾個月說出來也依舊不如人意：“雖然我和你對視時被你看着确實不是很适應，但你長得的确好看，就像是一隻皮毛光亮溫柔安靜漂亮可愛又雪白靓麗的兔子一樣。”

小玉：“……”

就算是你給兔子加上百十來個形容詞——

“主人這是在誇我嗎？”小玉略顯牽強地附和着幹笑一下，問道，“我為什麼聽着并沒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