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疙瘩似乎下定了決心,聲音清脆道:“我想殺皇帝。”
閣樓主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趕緊撲過去一把捂住孩子的嘴。
這熊孩子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熊了,他居然還真想用一兩句話就指使藥玉閣樓為他造反呐!
良蔔豈不是會被氣死。
面對從正義的夥伴逐漸要被黑化成報社邪教的孩童,閣樓主急中生智,誇大海口道:“既然是委托,閣樓自然對委托來者不拒,可是,我也說了,你的兒童特權已被用光,委金可要一分不少的給我呈上來,才會考慮你的需求。”
銅疙瘩猶疑道:“那……我再去給你逮個鳥?”
“誰要啊!”閣樓主斥道,“在這裡我一百隻也能買來,你的這隻鳥對我來說已經不值一提。”
“那你要什麼?”銅疙瘩急道,“我又能給你什麼?”
閣樓主開始獅子大開口道:“首先呢,黃金三千萬兩,白銀五千萬兩,馬匹四十萬,騎兵四十萬,步兵二百萬,堅甲戰車十萬,米面糧草要堆滿兩萬萬糧倉。”在孩童瞠目結舌的震驚臉色之前,閣樓主又在那常人根本無法交付的委金上面繼續加到,“還有你的判斷,洞察,是非,學識,能力,等等等等。”
在神情越發恍惚的孩童面前,閣樓主先把這些無法一次說清的“委金”停頓了一下,然後語氣再有些嘲諷地反問道:“不然,你以為,殺一個人是這麼簡單和容易的嗎?”
銅疙瘩氣道:“你明明是因為做不到,才會這麼故意刁難我。”
閣樓主卻道:“可是你作為委托人,并未有确切的證據證明你的猜想,就這麼随便決定一個人的性命,這又豈非與你所堅持的道理相悖?”
銅疙瘩争執道:“他作為一國之主九五至尊,沒有他的意向又怎能造成這等後果?因為他而死了這麼多人,我因為他而失去這麼多人,憑什麼他可以置身事外強詞奪理捏造事實,我就要誓死效力于野獸?”
閣樓主道:“某些人固然令人不齒,可你還并不能因此而被感染,你的父母即使不為君主,那也是死于大義,而你卻誤入歧途,如此脆弱輕易被魔鬼如願蠱惑,這樣,老将軍留給你的最後一點溫情和禮物就會化為泡影,你将永遠,永遠,挽留不住,他們即使身體生命消逝,卻依舊保留存活下來的另外一種可敬的生命了。”
銅疙瘩失望道:“你這是讓我放棄嗎?”
“當然不是。”閣樓主否認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活着,又不肯對這件事的結果甘心放任,那就需要你尋找導緻出現這種結果的關鍵人物和答案,不然,盲目指使殺誰都沒有用。”
銅疙瘩癟了癟嘴,知道他态度堅決,而自己的确有些異想天開,隻能說道:“好吧,那我換一個,你能把我送到将軍府嗎?這個就不用多少萬多少萬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了吧。”
“哦,舉手之勞。”這件事閣樓主答應的倒是非常快,“趕緊回你房間好好睡,明天一大早就送你回老家。”
銅疙瘩:“……”
雖然這人說的那番話的确很有道理,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打發感覺自己好像被糊弄了。
一夜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一覺醒來便是一大一小兩個人最後的一段相伴路程,走完之後,便得在将軍府清冷的門外,揮手做着最後的訣别。
閣樓主頭也不回的走出好遠,想着這一次出門好累,還是趕緊回閣樓歇歇。
閣樓在哪邊?閣樓主想了想,轉個身朝目的地的方向走去,然而突然轉向的哪隻腳落地一軟,腳下“嗷”的一聲有人痛叫出聲。
一低頭,銅疙瘩這顆無比堅硬倔強的攔路石抱腳跳着淚汪汪的看他。
閣樓主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來,問道:“怎麼?你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銅疙瘩委屈道:“我想了想,我沒有落下什麼東西,是你落下我了。”
閣樓主猶疑道:“你想跟着我?你知道我身份長相姓甚名誰嗎就跟着我,不怕把你賣了。”
銅疙瘩小聲落寞地說道:“那裡我一個人都不認得,也見不得他們一無所知對恩賞歡喜的模樣,我早該是一個死人,又怎敢安心享用父母陰德?你不是那個什麼閣樓的主人嗎,一個閣樓想必也是十分的小,在這麼小的地方你又能有幾個屬下,你陪着我那麼久幫助我那麼多,我雖然還很小,可我依舊能夠稱你為主,敬你……是條漢子!”
喂!最後一句你是詞窮瞎湊的吧!
不過閣樓主想了想,沉吟道:“你雖然沒有理解對,但也陰差陽錯沒有說錯,閣樓主人手下的确也沒有什麼直隸下屬,你若是真想跟着我回去,我倒是可以給你安排個閣樓掌事給你做做。”
銅疙瘩問道:“你有幾個掌事?”
閣樓主說道:“你若來就你一個,因為就一個,可能之後會很忙,到時承受不住若想回家就告訴我。”
銅疙瘩趕緊道:“我不會的!”
閣樓主隻想趕緊回閣樓裡讓人按按腿,也并未在此堅持,隻說道:“那好吧,想跟我走就來,有什麼事情到時再說。”
銅疙瘩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乖巧地簡直不像銅疙瘩。
閣樓主也十分稀罕的去租了一個有車夫的馬車,銅疙瘩一直跟着這人走走停停那麼老遠都沒見過他找什麼代步工具,這麼突然一坐還有些稀奇道:“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租車?”
閣樓主看了罪魁禍首一眼,但沒有回應,隻是不鹹不淡地在有的沒的對話裡挑揀着話題,用婆婆嘴的方法岔開道:“你剛剛說你是個死人,這句話并不對,沒有人生來是為了做死人的,你……”
銅疙瘩忍不住打斷他道:“咦?你不知道嗎?”
閣樓主倏地一頓,問道:“知道什麼?”
銅疙瘩遲疑道:“你在裝傻嗎?或者我該清楚告訴你?以我的身份,不足以在城内存活,以我的年齡,也不足以在城内存活,以我的性别,依舊不足以在城内存活,三者加在一起,我若沒有和奴婢互換身份逃跑,早就是砧闆上的一塊肉,所以若沒有這些意外,我早就該是個死人了呀?”
閣樓主聽着這番話消化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語調提高了八度:“你說你還不到十歲?不,重點不是這個,你的意思說——你是個女孩子??????”
銅疙瘩首先不滿道:“那層布擋着有什麼好的,你連男女都分不清了,還能看見什麼?”
閣樓主語氣倏地一沉,身形一正,一反常态的兇神惡煞嚴肅呵斥道:“我忍你好久了!嘴裡的草葉子給我扔了!腿把叉并起來給我好好坐!腰給我挺直了!别撇嘴!把那二流子氣給我咽下去!”
銅疙瘩冷不丁被他斥得吓了一跳,狗尾巴草頭重腳輕地從嘴角墜下,下意識有些不服,又被閣樓主給吼了一聲道——
“别給我‘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