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
蘇子說目光四下掃視,外面靜悄悄的,并沒有潛伏什麼可疑的人。
那麼瑤鈴女究竟看到了什麼?才會如此提示?
蘇子說合上窗子往回走去,瑤鈴女半個身體趴在床邊,還不省人事。
——蘇子說轉過軟筋散瓶子上貼着的“窗外有人”的警示語。
姚鼓似乎不明所以:“然後呢?”
蘇子說可以讓他的情緒暫時平靜下來就已經足夠了:“既然賢弟現在冷靜下來了,那我們兩個就在此單獨談一談吧!”
……
但顯然蘇子說會覺得這個更扯,于是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抛在腦後。
收拾了那些藥瓶後,看着昏迷中的瑤鈴女他有些無措的又扒拉了一遍。
雖說他清楚提供給他藥的人并沒有給他可以殺人的毒.藥,但的确有些連他都不知道到底會産生什麼實際效果,他隻知道有一半可以緻暈緻迷緻吐緻洩緻無力……什麼的。
另一半他從未用過,似是有點危險,所以不好找人來試,但不至于傷人性命。
他隻能把瑤鈴女拖到床上用褥子裹起來,自己抱着被子走到桌旁,同樣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起來,趴在桌沿上睡去。
反正死不了。
他的心已經夠亂了,瑤鈴女于他不過一場交情上的委托,委托之外的事情他也沒什麼心思去問。
明少居總是在聊天中多談起蘇彥忻,蘇彥忻此人他再清楚不過。
坊間傳聞——少年虬髯俠客蘇彥忻,待人誠懇,愛交朋友,武藝高強,拔刀向惡,自诩長汀刀下無善人,而他卻于某日晚瘋魔一般殺光了自己一門老小,同時手腳筋骨也在此中受到了極大的損害,更為毀滅他的,是精神上的摧殘。
他殺了家人,友人不敢接近,自己也成了廢人,被江湖中人诟病,最後投崖自盡。
死後已三年,少有人提及。
蘇子說自足底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他記憶無差錯,蘇彥忻的朋友裡的确有一個叫明少居的人。
蘇彥忻因一個朋友的滅門慘案,便抱着長汀踏入江湖開始為此費盡心思追根究底,期間交了一個名叫明少居的朋友,互相給予諸多支持助力,最終兩人查出一件驚天禍事,便相約去險探虎口,深入狼窩。
之後兩人失散,蘇彥忻逃回家中,随後滅門。
明少居,雖然長相年齡與之相異,但姓名足以令蘇子說心中警鈴大響。
為此他心情複雜不定,瑤鈴女每每欲與明少居交談,他都不禁去打斷并将她支走。
明少居本是一潭渾水,卻能在上層澄出一層清流,開出荷花招引蜂蝶人群,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便是深厚不知底的泥濘。
瑤鈴女在他面前與當年的蘇彥忻無甚不同。
都是在花瓣上流連的蜂蝶罷了,殊不知自己已經瀕臨水面,若不及時離開,翅膀隻要停歇,便有被風卷落水面淹沒的危險。
蘇子說再次聽到明少居的名字之後,直到被瑤鈴女驚醒之前,他都是睡在噩夢裡。
總是乖巧懂事細聲細氣的少女面色蒼白脆弱淚痕斑斑,失神的眼睛像是困得怎麼都睜不開,下身布料軟塌塌的鋪在地面。
他渾身發涼的看着地面大片正在凝固的血迹,從未想到這麼嬌弱小巧的女孩居然會有這麼多的血可以流——似乎真的沒有,斷面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而她能強撐到他的到來,顯然也達到了自身可承受的的極限。
“……”她喘着粗氣無聲的張了張嘴。
“你說什麼。”他失魂落魄的倉皇問着,胡亂的抹去她的眼淚,把耳朵湊到她唇邊,氣息撲在頰上,集中注意力并吃力的辨别着聲音之間的不同,令他感到生機的同時又感到了萬分的絕望,“你說什麼?”
她努力張嘴重複,傳入耳中的除了雜亂的呼吸氣息,并沒有一點可供他辯識的話語。
“你要什麼?”他大聲喊道,仿佛這樣可以把她喚醒,“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想怎麼樣都行,我隻要你好起來,你别講話,養好精神,我一定會救你,就算是豁出命來,我也要救你,你……你别哭……”
少女閉嘴沉默,像是在積攢力氣一樣,在他懷裡慢慢揚起脖頸下巴,終于用着細弱蚊聲斷斷續續說道:“殺……我。”
“不。”
“我們……”
“不要!”
“疼……”
“你先不要講話,你會沒事的,你們都會沒事的!”
“哥哥。”她的手緊緊攥着他的前襟,脆弱的搖着頭,顫抖道,“難受……好冷……”
他手忙腳亂,看她如此痛苦,也再無法将“會沒事的”這四個字說的更有說服力。
“我活,不……拖……快走,别……回……”
——我活不成了,會拖累到哥哥,快走,别再回來了。
他泣不成聲。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