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許姨娘走來,她眼前浮現的卻是衛岐辛昨日的面龐。
他卧在軟榻上,雙腿被大氅遮得嚴嚴實實。蒼白着臉,看着她的眼神濕漉漉的,像是一隻委委屈屈的小狗:“本王今日如此努力,卻還是白費了。”
秦妗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握起。
她眯着貓兒眼,抿了抿唇,終究是重新微笑了起來:“許姨娘,今日真是巧極了。”
專程跑到青湖來也能撞見你,可不是巧極了?秦妗嚴重懷疑是這枚玉佩在作祟。
或者說,是那個離耳尊者的惡趣味。
也罷,該來的總會來,總不會讓人輕松躲避了過去。
許姨娘并未聽出她話中的咬牙切齒,隻感覺今日的大小姐比往常要和善可親了些。
或許是因為風景悅人心?
既然如此,不如趁這個機會拉近一些距離。畢竟她被納入相府三年有餘,卻一直對這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小姐有所忌憚,不敢多多接觸。
想到這裡,許姨娘連忙側身,逗了逗裹在襁褓中的小兒子:“昂哥兒,姐姐在這裡呢,快看姐姐。”
胖弟弟被裹得很厚實,精神勁兒十足,被他娘親一戳臉蛋,便傻呵呵地張嘴笑了起來,光秃秃的牙床上隻有一顆小小的乳牙,顯得有些呆萌。
小嬰孩的臉頰肥嘟嘟地,像是剝了殼的煮雞蛋,白裡透紅,惹人喜歡。
昂哥兒瞧着自己眼前的美麗姐姐,大眼睛更亮了些,頓時,和昨日相同,一言不合就伸出了讨要抱抱的雙臂。
“呀,昂哥兒很喜歡姐姐是不是?”
許姨娘對小兒子的行為很滿意,立刻把他從丫鬟手中抱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秦妗懷中送。
不就是抱個打扮庸俗、口水滴答的小娃娃嗎?
大不了回去洗淨衣服,再好生沐浴一番。
秦妗憑借自己良好的演員修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接過了襁褓。
啊這。
好家夥,這孩子才八個月,到底是有幾斤重?再加上這厚厚的襁褓,實打實的璎珞圈和長命鎖——
要不是她練過,說不定還真抱不了多久。
難得許姨娘昨日還能抱着他遊園,瞧她那副不甚豐潤的嬌小身材,真是,為母則剛!
昂哥兒不太熟悉抱着他的美人姐姐,但卻也不怯生,反而激動不已,咿呀笑着,在秦妗的懷中手舞足蹈,左右晃動,隻差在她臂彎裡遊泳了。
秦妗面不改色地抱着,還不忘學了許姨娘的樣子,輕輕戳着胖娃娃軟嫩的臉蛋,笑眯眯地逗着:“昂哥兒,叫一聲姐姐。”
懷中的嬰孩用一雙懵懂純粹的眼眸看着她,咧嘴一笑,笑出了一枚和她極像的梨渦,兩隻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幹淨的瞳仁中映出了一道小小的人影,仿佛清澈的湖水。
秦妗微微一愣。
那兩隻抓住她食指的小手,确實是濕哒哒的,沾着不少口水,已經弄到了她手上。
那大紅百蝶穿花的襁褓襖子,确實是土氣庸俗的,和她的喜好格格不入。
但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嫌惡。
面對這樣天真無邪的嬰兒,誰都會少去幾分晦暗的心思。
從青湖那頭吹來的微風拂過秦妗的面容,她嗅到了來自懷中孩子的奶香氣味。
淡淡的,甜甜的。
秦妗慢慢收回手指,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一抹真實的弧度。
她又把襁褓往上抱了抱。
昂哥兒便把小臉貼在了她的鎖骨窩處,很是依賴。
那張小臉有些微涼,觸感極好,腦袋還不安分地動了動,弄得秦妗有些癢癢,是極其陌生的感覺。
她擡眸看向欣慰的許姨娘,神情端莊平和,張口輕聲說道:“湖邊風大,昂哥兒怕是受不住,我們還是早點回去罷。”
一行人便擡腳走動起來,随意逛了逛,閑聊幾句,又乘車回了相府。
秦妗回了栖月閣,肘彎處倒真有些酸,這胖弟弟的确壯實,又不肯立時離開她的懷抱,抱了他許久,竟累了起來。
他是一頭白白淨淨的小香豬不成?
倒在床上的秦妗一邊揉着手,一邊蹙眉想着。
嗯,絕不能讓許姨娘再把秦昂喂得這般胖了。
還有,他的襁褓,必須換個更軟更簡潔的樣式。
府中缺乏主母,身為掌家的嫡女,這點自然也歸她管。
對了,差點忘記去淨手!
秦妗連忙從床上撐坐起來。
呵,要不是為了時間能繼續往前流動,她才不會抱這個口水弟弟。
秦妗回想着那雙水汪汪的眸子。
她隻不過是遵照約定,時刻露出友好的笑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