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窈剛認識蘇琬時,她還是一個标準的世家貴女,哪怕是無人時,一舉一動也沒有絲毫讓人覺得不妥之處。
但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顧世窈呆久了,蘇琬在外還能娴靜婉約,隻剩自己人時,卻能跟着顧世窈一起胡鬧折騰。
不過再大膽,在蘇琬這兒也是有個度的,畢竟跟顧世窈這個穿越客不同,她是土生土長的古人,這輩子大約都做不到像顧世窈這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更别提說出‘有辱斯文’的話了。
畢竟古代的夫妻一直都是至親至疏,甭管是不是恩愛,隻要有外人在,連站在一起都得隔上一段距離,哪怕是顧世窈那對曾數次同生共死的爹娘也是如此。
所以雖然初聽這話時想歪了,但顧世窈毫不懷疑,她話裡的意思跟自己腦補的一定不是同一個意思。
可是,寝宮有什麼不方便的?
大約是她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蘇琬小聲道:“我宮裡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蘇琬所住的攬月宮,是景盛帝親自題字選擇的殿宇,内裡的設施甚是華貴,幾乎掏空了皇帝的半個私庫,水晶玉壁随處可見,缺點就是住在裡頭的人住得并不舒服,也不好藏-人,因為誰也不知道,躲着的那個角落,會不會因為某處折射的反光而暴露自己的行蹤。
顧世窈聞言,對狗皇帝這種操作實在是不知說什麼好,由于狗皇帝特意下了令,任何人無令不得進入‘仙宮’,所以顧世窈也打聽不到内部是什麼樣的,現在知道了,更想直接把狗皇帝給打一頓。
她伸手給蘇琬把了把脈,脈象比三年前要虛弱很多,好在并非養不回來,她蹙着眉問:“你屋裡有夜明珠嗎?”
夜明珠是因為其中的重金屬雜質才會發光的,人體長期跟其接觸不能說會死,但問題也是多多。
蘇琬想了想自己那閃的眼睛疼的寝宮,遲疑了一下:“好像是有吧?”
從來沒注意過這些的蘇琬并不肯定。
顧世窈:“那你明天記得去看看,要是有夜明珠就都撬了收起來。”
蘇琬嗯了一聲,輕微地蹙了蹙眉,聲音平穩和緩:“你有帶吃的過來嗎?”
顧世窈一怔。
蘇琬細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攏出彎月的雛形,如玉肌膚略顯蒼白,卻更有那種生來不完美的藝術品令人忘記呼吸般的殘缺美感,惹人愛憐。
她用一種很輕描淡寫地語氣說:“陛下為了維持我體态如壁畫仙子那般纖瘦飄渺,常常餓得發慌。”
顧世窈:“!!!”狗皇帝!你不死誰死!
蘇琬的飯量并不大,且由于身體優勢,不需要刻意節食,看上去也相當符合當下的審美,然而盡管如此,她也曾在後院裡因為母親的要求而餓得發慌,誰知到了皇宮,竟仍是如此,甚至比在蘇府時還要不如。
畢竟在家時有顧世窈在,怎麼也餓不到她,但在宮中不同,在宮中她的一舉一動卻必須符合景盛帝的想象。
顧世窈大為心疼,連忙道:“你等等。”
蘇琬沒有習過武,所以她隻能看到眼前一花,顧世窈便不見了蹤影,她站在原地,極輕極淡的笑了一下,天姿國色,宛如天人。
她并沒有騙顧世窈的意思,說的也是實話,隻是隐沒了很多信息而已,畢竟,她在蘇府時便能陽奉陰違,沒道理在宮中就忘了該怎麼騙人了,事實上,除了剛進宮那會兒拒絕進食,每天隻攝入一點僅供維持生活所需的食物以外,後面她振作起來後,她早就想了法子避免這一切。
畢竟景盛帝再想養個仙子在宮中,也清楚蘇琬隻是個凡人,不可能不吃飯的,把她折騰沒了,他也不一定找得到第二個。
所以蘇琬隻是本能的示弱,一次來确定顧世窈的态度,隻有這樣,才能安撫她不安的内心。
沒有被愛過的人,所擁有的愛也是病态的,她喜歡通過各種方法博取關注,憐憫也好,憤怒也罷,隻要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就足夠了。
顧世窈費了一番功夫才帶着食盒過來,由于練武之人飯量一向不小,所以在顧世窈那兒,食物一向都是常備的東西,隻是考慮到蘇琬現在的身體不能食油腥,她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不會讓腸胃受刺-激的小菜。
将東西擺在樹下的石桌上,伸手将她抱了過去:“我喂你?”
“……”蘇琬面上浮出一抹绯紅,氤氲到後頸,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淡色的唇反複輕啟了兩下,開口時卻道,“我自己來。”
顧世窈遺憾地收回了視線,将下巴擱到她的頸窩,古代含蓄内斂的作風,一向都跟她格格不入,身為一個參加世家貴女間的賞花宴都能帶鞭子去方便有備無患砸場子的‘粗俗’之人,顧世窈覺得,她大概永遠都适應不了這個時代的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