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人間的三水正坐商販小攤肆意食面,此季正值人間仲春之月,萬物萌動,人人踏春賞花,默來人間賞人,一虛渺小手微微蹭了一下三水脖頸上拴系的粗布。
“即日怎沒同花娘吃酒。”
三水耳邊忽響起女音,着實驚吓了他被湯面條嗆到,碗裡面湯晃灑出幾滴,驚慌看去身旁本是空位子,不知何時默坐了那裡正頑笑看着他。
“你,咳咳!”三水本用木筷指着默,被那面湯嗆得厲害,隻好捂着嘴忍着口咳。
默頑笑一句:“許久不見我,不必如此過激。”
三水斜眼望向别處不願理默,哪裡是自己過激,明明是默突然現身吓了他。
默倉促到訪,賣面小商販以為來了買賣,用肩上汗巾擦了擦雙手熱情招呼。
“娘子吃些什麼?”
當真是要在小攤這兒吃些什麼似的,默認真尋望了一眼商販身後冒着熱氣的東西,默故作親切語氣問道:“可有肉?”
“有的有的,自家養的野兔可肥了,娘子嘗嘗?”
默瞧商販眼神很是真誠,不像騙人樣子,當是嘗嘗鮮了,默應道:“好啊。”
“娘子多等等,馬上來。”商販很是興奮轉身去那冒熱氣的小木車前。
默挽起衣袖,三水見默這動作似是要大吃一場了。
多等了沒一會兒,商販拿來一鼓包黃紙放默面前,默看着黃紙無從下手,商販即刻明了急忙替默打開黃紙。
隻見那黃紙裡稍稍發黑的東西,默摸不準這是不是野兔,到是瞧此團黑東西身上滿滿是肉,也從肉上嗅到了香味,此味默甚是熟悉,便是她愛的兔子。
商販自知賣相醜了些,不好意思說道:“娘子莫害怕,這是兔腿,在紅日底下被風吹了幾日,看着難看,吃着特香。”
默到要嘗嘗到底是多香,直接下手要抓兔腿,三水喝令住了。
“等下,你這樣拿,手不全髒了。”三水放下面碗,将黃紙卷了卷包上兔腿一部分的肉再遞給默。
默向來是直接上手吃肉的,從未用别的異物隔住肉後再吃,默将信将疑拿過去,咬了一口兔腿後,久違的肉香實屬令默心花怒放,瞬時征服了默。
默看着商販,贊美說道:“确實香。”
頭次被認同,商販羞澀的用汗巾搓着手,說道:“娘子不嫌醜就好。”話了又轉身回小木車前。
肉上面,隻要香,默從不嫌醜,又連連大口啃了一嘴肉。
三水見默吃的嘴邊都是油光,看起來吃着很是美味,不由得放下手裡木筷。
默見三水直直盯着自己,以為三水是想吃肉了,含着嘴裡香肉,口齒不清打趣問道:“不吃面了?”
即刻收回望眼欲穿的貪吃眼,三水自知默嘲笑他,冷着臉拿回筷子食面,那吸溜湯面條聲兒甚響,故作面湯美味同默叫闆。
默哼笑一聲,比起逗三水,美味更重要,默三大口兩大口很快吃完,意猶未盡舔了下嘴角。
三水早早喝完面湯等着默講為何突然現身,為與默叫闆,三水碗裡一滴油光看不見,像是用舌頭洗刷過一遍碗似的。
三水見默嘴邊盡是油光,嫌棄的提醒說道:“臉上還髒着。”
默絲毫不介意,用手一抹而過油光便作罷。
三水連連喝止住默:“等等。”三水實在嫌棄默過于粗放,拿出翻領裡側一繡了荷花彩樣手帕,猶豫片刻給默。
“拿帕子擦。”三水厭惡說道。
默回絕道:“太麻煩。”
三水不容默再拒絕,直接把手帕塞進默手中,生怕默下一步又把手上的油光用嘴舔幹淨。
默嫌擦手麻煩,瞧見帕子上荷花刺繡,覺得好看,左右用帕子一旁空白處擦着手上油光。
三水看着默慢悠悠擦手,很是不解默已是修煉人形甚久,怎還有過去的獸性野蠻粗曠。
默剛擦好了手,三水即可抽回默手裡帕子,細細查看帕子上的荷花有無弄髒,見荷花依舊白淨,愛護一般好生折上帕子收好。
默見三水這般珍惜手帕,明了這手帕是三水愛物,想不到三水心腸歹毒還有珍惜之物。
三水站起,喊道:“算錢了。”
“诶!”商販忙走來,說道:“十文。”
三水拿出腰間皮帶子裡側十文放案上,默在一旁卻說了句少了。
怎一碗湯面條還值不了十文了,三水看向商販。
商販笑着拿走愛案上十文,說道:“夠了夠了。”
默起身說道:“肉呢。”話了,看着三水。
三水驚愕,感到錢财不保,默此話之意可是讓他出錢。
商販解釋說道:“娘子首次吃,當是嘗嘗好了,不收錢。”
免了一回破财,三水剛松口氣,默則不接受商販客套。
“從未有吃飯不收錢之理。”默又看向三水。
注定這肉錢要從自身财袋裡出去了,脖頸上的紅圈還在,三水豈敢忤逆默要求,隻好乖乖問商販:“多少。”
“這。”從做了風幹兔肉後,即日是首次賣出去了,商販不知收多少合适,想來想去後說。“娘子吃的這樣開心,便一文錢。”
三水以為聽錯了,驚奇反問道:“一文?”
“對。”商販伸出一根手指,笑說。“一文。”
一文也是從他手裡出去的,這回三水從套着頭的平頭巾子裡側摳出一文錢給商販。
商販哈腰接過,又哈腰目視三水與默離開。
兩妖穿梭于街市,三水時不時回頭看默身上紅衣,此時還是大白天,這紅衣很是惹人眼球,周遭平民卻是看不見默一般從未上前搭話,而默也是擦肩而過平民。
三水明知默是不想與凡人搭話,才躲着走,可默遲遲不說為何來找他,三水等不到默開口,便主動問道:“妖王,找我到底何事。”
默直言道:“見那瞎眼。”
“找他作何?”三水問道。
默說道:“自然是畫皮。”
三水詫異,不是要他監視方思康起居,怎又找瞎眼畫皮了,那作畫之事可算作完結了?三水想知何時松開他一尾,小心向默問起:“這畫像不畫了?”
“當然。”默回道。
暗自竊喜,三水複小心問道:“我尾巴。”
默瞥了一眼三水正摸着脖頸上的粗布,默閑散道:“先賒着。”
“賒?”三水不走了,疑惑望着默獨自向前走,此話何意,他這連着二十幾年歲月不分晝夜不辭辛苦目不轉睛跟蹤偷畫方思康,到頭來隻換取默草草一句賒着了事了。
三水心有不服,跟上前欲發怒抗議,說道:“妖王。”
“那瞎眼在何處?”連一眼未瞧三水,默便打斷了三水要說的氣話。
三水細想此時若亂發脾氣,恐怕連默說好的先放他一尾都沒有了,賒着便賒着,到時賒到三尾,他身上紅雷不全解放,隐忍回道:“在城外破寺廟。”
話了,默飄渺步伐直奔城外,三水道行哪裡比得上默,緊趕慢趕,三水才在城外口追上默。
好不容易追上默背影,三水趕忙拉住默,着急相告道:“想讓瞎子畫皮,必須拿寶貝相換,瞎子要的是世間少有之物,你有嗎?”
默豪爽,大氣一句:“有的是。”
先前兔肉還是自己給的錢,三水怎看默不像富貴妖,三水不信,跟着默去,到要看看默是有多少。
那城外破寺廟身落在黃土山坡,人煙稀少的深裡處,當真是破敗,整座寺廟破瓦殘牆,寺前雜草叢生。
連寺廟木門也是殘缺。
默瞧了一眼木門上邊的無字匾額,問道:“你可知寺裡供的哪位神仙?”
“以前見過裡面有座泥像,看着慈悲肅穆,我不認識,也不知道此時還有沒有泥像了。”三水随意說了幾句,見默隻站破門前不進,自己便上前間斷的輕聲叩三下門,很是端莊說道。“瞎公,我的朋友想請你幫忙。”
三水先一步推門而進,默在其後進門,寺裡光線昏暗,未瞧見瞎眼,默先感覺到寺中彌漫開來的潮濕,些許疑惑為何屋裡要比屋外春意更寒,四下望去,左右地上一排排整齊放着黑乎乎的鼓包,默嗅出有土味。
“那上面可是有土。”默問道。
三水正叉腰張望瞎眼在何處,聽見默所問,視線看去地上鼓包,三水看不出鼓包上面黑乎乎的是何物,看着像土疙瘩,不确定的伸手便要摸。
“别動。”
角落忽響起一蒼老聲,三水吓得收回手,這才看清最裡面的一個鼓包前蹲着人。
三水讪讪的客氣說道:“瞎公原在啊,晚輩想着你耳靈,肯定早聽見我們來了,擅自開了門,叨擾了。”
三水乖的出奇,默看了一眼三水。
蹲鼓包前的那人一聲不吭。
三水發窘說道:“晚輩有個朋友想借個手,請瞎公畫張皮。”
那人依舊一聲不吭,到是起身了走向更裡處,一聲嘩啦水聲,一點火光,默瞧見前面亮光中有個閉着雙眼的駝背老人。
佛台上一盆黑水,老人手上滴着水舉着燭台站佛台前,默打量對方,同三水一樣頭帶平頭巾子,穿一身黑衣,默目光落在對方閉着的雙眼,猜疑此人是否當真瞎眼。
有了燭光,寺裡光線明亮些,默望見了三水所說泥像。
佛台之上坐立一座巨大盤腿男泥像,頭頂肉髻雙手合握自然垂放腿上,面容圓潤耳垂飽滿。默一瞧便認出了,這不是長差遣她的佛祖,若不是此像是泥堆成,也無香火供奉,默以為此寺當真供着那位佛祖了,默早早便喚來紅雷劈毀這座寺廟。
瞎眼不慌不忙将手裡燭台放在佛台上那盆黑水旁,說道:“慢等了,總要先洗過手。”
“不急不急。”三水賠笑回應。
瞎眼面向三水方向,問道:“可帶了寶物相換?”
三水看向默,不知默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