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陳斌很明顯地皺了一下眉,然後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到:“……你見過她了?”
“就見過一次,可惜啊,已經是一堆白骨了,也不知道你們倆有沒有夫妻相。”
“她死了?!”陳斌一臉的不可置信,有些驚異地看着陳長安。
“死了。家裡的地下室被她偷偷改成了實驗室,就在地下,誰都不知道她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陳長安倒是說的風輕雲淡,他一點都不介意把這個女人挖出來利用一下。
“要我說啊,你倆還真不愧是一對,一個死的不明不白,一個活的不人不鬼。夠狂。”
“哦對了,提前祝你新春快樂。一個人也還是得慶祝的,做人可不能忘了來時路啊。”
陳長安撇了眼那個盛放着他屍體的容器。和自己的屍體面對面的感覺簡直惡心極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陳斌精神有些恍惚,沒有再理陳長安,就這麼由着他走了。
回家的路上,陳長安一直盯着窗外那落下地平線的夕陽——主城區高樓林立,未等太陽染上一抹紅色便被遮住了,這種長河落日圓的景象難以見到。
林修以為陳長安是被陳斌搞壞了心情,看看夕陽也好,便沒刻意安慰他。
陳長安牙尖嘴利的,從陳斌那受的氣他自己就讨回來了,他隻是在算自己還有多長時間……
不多于十年……
可他怎麼能為了多活那不痛不癢的幾年就推遲甚至放棄呢?
如果說,他在說出“拯救世界”的那個晚上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開始的,但當他打開沈瓊的電腦,近距離完全透明地去看待這些瘋子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創世之作”後,他知道,“拯救世界”這件事他必須去做。哪怕沒能成功,哪怕力竭而亡,他也得拉着那些瘋子一起下地獄。
天氣系統畢竟不是天然的,溫度一降下來,哪怕是水汽和凝結核充足也形成不了雪花,而是冰雹。
大年二十八,本市管理者倒是很溫情地安排了一場假雪。
這場滿天紛飛的雪,迎回了戍邊兩年的沈謙。
在來别墅之前,沈謹就已經和他說了陳長安現在的情況,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哥……”都已經是在炮火中穿梭過的人了,也早該做好最壞的打算,卻還是在看到陳長安的那一刻哭了。
經過兩年的軍旅生活,沈謙黑了瘦了,闆寸頭和挺直的腰闆倒是顯得很精神,現在都比陳長安高半個頭了。
“還是那個小哭包啊……”陳長安都要仰着頭看沈謙了,笑着抱了抱他:“哥沒事。”
沈謙胡亂抹了抹眼淚,對着林修喊了句:“修叔。”
“歡迎回來。”
林修心裡有些感慨,他現在見着沈謙,總有種等孩子回家過年的感覺。
“這是陸行知,你姐應該和你說過了吧?”
陸行知臉上挂着淺笑,禮貌而又優雅地打了個招呼,畢竟這可是生理年齡上唯一一個比他小的小朋友了,他當然得有個靠譜大人的樣子。
沈謙還是像小時候那麼實誠,往後退了一步,來了個九十度鞠躬,喊了聲:“小舅姥爺。”
把陸行知吓了一跳。
“啊……請起請起……”陸行知趕緊把沈謙扶起來:“其實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就别把我當長輩了。”
陳長安趕緊補上:“就是就是,他現在還在上大學呢,不是老年大學哦。”
沒過多久,白斯特處理完公司的事也趕緊趕回來了。
“哎呀小謙謙!”一進門就給沈謙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白哥。”
兩個人互相打量了片刻。
“小謙謙帥了呀!”
沈謙猶豫了半天擠出來了一句:“哥……你穿得這麼花,白叔不打你嗎?”
“呦,他還有穿得不花的時候呢?”陸行知打趣到。
“那是,他大學畢業之前别說花襯衫了,敢穿粉襯衫都能被白叔一腳踢出去。”陳長安毫不留情地揭露當年真相。
“那啥……我能問個問題嗎?”陸行知緩緩地舉起了手。
“問呗。”
陸行知看向陳長安白斯特和沈謙,眨了眨眼,又扭頭看了看林修,眨了眨眼,他抿了一下嘴以後問到:“為什麼喊林修個修叔啊?不是應該喊嫂子或者哥夫麼……”
當背景闆的林修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竟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
陳長安看着沈謙愣了一下,是他不對瞞了他這麼多年:“那個……小謙啊……”
沒想到沈謙竟然格外想得開:“哦……那就解釋得通了……”
這下到陳長安愣了:“解釋什麼?”
“解釋你們兩個很奇怪啊。我好幾年前就覺得,我爸媽,我姐我姐夫,還有你和修叔,相處的感覺都差不多。”
白斯特暗地裡撞了陳長安肩膀一下,小聲說到:“看了吧,小謙都看出來你倆不對勁了,你當初還跟我倔。”
白斯特又站到沈謙旁邊,按着他的頭一塊給林修鞠了個躬,并且喊了聲:“嫂子好!”
沈謙久未歸家,年夜飯是一定要跟家裡人一起吃的,陳長安他們倒也不便聚在一起拼酒。幸好,在第二年的年假裡,沈謙的父母又出去旅遊了,他們一夥子人就聚到了一起過年。白斯特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套唐裝,白琦又拿來了他收藏的好酒,林修和陸行知承包了年夜飯,秦鋒和沈謹就貼窗花挂小燈籠,陳長安和沈謙兩個小廢物就乖乖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在21世紀60年代還能看到認真過節的家庭實屬不易。我們将某年某個難忘的一天定為節日,每一年都輪回往複地去回味、紀念,倒不是為了告訴自己那一天有多好,隻是給以後漫長枯燥的日子找點與衆不同。
若年年似舊年,就這麼一點一點地走過去倒也罷,怕的就是今年不似去年光景。
剛敲完12點的鐘沒多久,陳長安就嘟囔着自己困了要先去睡了。引得陸行知都奇怪,這人現在怎麼比他還能睡了?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林修和陸行知送走了客人,也各回各屋了。
剛剛還是那麼熱鬧,現在已經安靜地空氣都要滞住了。
林修扶着樓梯,面上有些憂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卧室。
陳長安早睡着了,把自己結結實實地包在被子裡,一如多年前的那個小孩。
林修還是習慣性地給他塞好了脖子後邊的被子,哪怕陳長安根本不會受涼。
他趴在床邊看着陳長安的臉。
哪是陳長安嗜睡,是高強度運行導緻系統老化,他現在每天必須強制關機6小時。
林修脫下外套,躺在陳長安旁邊,連人帶被子都抱在了自己懷裡。
如果有些事情必須要去面對,有些願望最終也隻是奢侈,那他隻希望,自己還能多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