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當時還未明白明祁所言是何意。

直到數月之後，如流水般的東西被一一搬進了新建的左相府。

“千金難求的冰絲蠶緞，幾近絕迹的書畫墨寶、珍貴稀有的藥材……”羅慶一一念着禮單的東西，雙眼發直。

此時此刻，他真想狠狠抓住友人，問問對方究竟給君主灌了什麼迷魂湯！

如果可以，請分他一碗湯，他也想灌灌！

他要的不多，給他萬兩黃金即可！

“若你想要，拿去便是。”顧衡微微搖頭。

若是太子私庫的東西，他自然是沒有那麼大方的。

可這些，都是之前老皇帝的珍藏。

老皇帝别的不說，那收斂寶物豐裕自己私庫的手段是頂頂好的。

在明祁登基之後，皇家專門護衛皇帝的暗衛便歸順了。

暗衛首領給的第一個投誠就是帶着他們到了老皇帝的私庫。

明祁将老皇帝的私庫分成了兩部分，三分之二被他充入了國庫，以備天災人禍之時赈濟救災。剩餘三分之一，本該是納入他的私庫的，結果被他懷有私心送進了左相府。

“先生喜歡的，便好好收着。不喜歡的，以後若是誰家需要送禮，便可以從中随意挑揀一個。”明祁道。

京城之中，往來送禮，官宦人家一般都是從自家庫存中挑選的。

這既顯示了自家的底蘊，又顯示了自家的誠意。

誰若赴個宴會，還需要急急在外尋找禮物的，說起來都是得被鄙夷的。

顧衡無奈解釋，“殿下，我有自己的私藏的。”金銀珠寶他其實樣樣不缺，人情往來根本是綽綽有餘的。

但明祁卻道，“先生的私藏，不都是先生的喜好之物嗎？”

明祁還記得他的先生說的話。喜好之物，是不能割舍的。他也不想讓他的先生割舍。

于是，明祁為顧衡準備了這些東西，給顧衡以後待人接物充門面用。

“殿下太過貼心了。”貼心得他心都軟乎乎的了。

明祁搖頭，“若先生有妻子，這些都是先生妻子應該做的。”

“如今，孤許了先生。這些便是孤應該做的。”君主說得很是平淡，就好像是最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

我做了你的伴侶，于是我做了你伴侶應該做的事情。

“那麼，請殿下放心，”顧衡微微一笑，“衡也會做皇後應該做的事情的。”

皇後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與君主并肩而立，分擔苦分擔難，分擔這承載萬民的江山。

顧衡現在想起自己的承諾，都覺得自己真是變了太多太多了。

明明當初隻想幫人渡個死劫而已，現在，人親了，諾也許了。

“顧衡——，在想啥呢？”羅慶拉長了語調，将顧衡從記憶中抽離，“真是難得，顧衡先生也會有笑得如此開心的時候。”

“我現在确實很開心，”顧衡沒有否認羅慶的話，“所以你要什麼現在趕緊說，趁着我現在還有點想要送人禮物的心情。”

“不了不了，”羅慶趕緊搖頭，“你的禮物我可要不起。”

當今君主親自給的東西，轉手他就拿了，他還不至于那麼沒眼色。

顧衡卻是若有所思，他随口道：“你确實要不起。”

羅慶：“？？？”我隻是客氣你咋聽不懂嘞？

顧衡沒有再理他，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他的情人、他今後至親的伴侶都給他送了左相的位置了，他是不是也該送點東西給對方？

相互交換禮物，對于有情人而言，還有一個更浪漫的名字，那叫相互交換定情信物。

顧衡正琢磨着尋點什麼，想去自己的私藏庫中看看。畢竟，給明祁，那就不叫割愛了。明祁整個人都是他的，給對方跟換個地方放有什麼區别？

但顧衡沒有走成，因為羅慶在旁邊哀聲哭嚎，“好你個顧衡，我這些日子給你當監工當賬房先生，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羅慶感覺自己快委屈死了。

好不容易接待使臣的差事完成了，還沒歇上半天，君主要為顧衡建左相府。

建就建吧，君主讓他當監工，原因是自己熟悉顧衡，知道顧衡的愛好，定能把左相府建得十全十美。

等拼了老命把左相府建好了，君主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賞賜，還是指定羅慶幫忙。

于是，羅慶來左相府乖乖當起了賬房先生，還順便替顧衡應付了朝堂中人一波又一波的試探。

事情一茬接一茬。

羅慶不明白，為什麼自從顧衡進京之後，他總是不得空閑。

反正都怪顧衡就對了！

顧衡難得有些心虛，因為這般使喚對方的人是他的伴侶，而伴侶這麼使喚他的原因，是因為……他。

“這些日子确實辛苦羅兄了。”

“呵，你知道就好，”羅慶回道，“趕緊的，請客福滿樓！”

“改天一定！”顧衡滿口答應了下來，不過應的是别的日子。

他現在滿腦子隻想着去挑禮物……

然而他的話語還是被羅慶截住了，“當初你進京時，就說好了要請我一頓向我賠禮道歉的。”

“顧兄啊——我等您那頓真是等得黃花菜都涼了，”羅慶瞪着一雙麻木的眼，眼底下是青黑一片，“現在這個改天，又得是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