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長公主派人前來,衛漪便也不多留,告辭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再叮囑蘇清方一遍不要告訴旁人。
蘇清方連聲應好,随即去見了長公主府的使者。
長公主每次派人前來,必是喜文,這次也不例外,送來一套衣裳飾品和一句話:三月廿三日的谷雨牡丹會,長公主請蘇姑娘務必撥冗參加。
所贈頭花首飾,細寶流光,掐絲精巧。衣裳的用料更是講究,乃是江南的霧雲錦,薄如霧,舞似雲,一天不過織半寸許。
若是沒有方才和衛漪的談話,蘇清方估計還會奇怪長公主待她未免太優厚而太子的面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專門派人來邀請她,現在知道了今年牡丹花會的真實目的,也不難猜到長公主是把寶壓到了她身上,覺得她多少能夠到個太子嫔——良娣、良媛、承徽,或者昭訓、奉儀,三品到九品,具體看造化。
長公主的要求,可就沒有衛漪那麼好拒絕了,何況蘇清方名義上還欠有恩情沒還,平日又承蒙照顧。
蘇清方微笑道:“知道了。”
喜文欣然颔首,“那奴婢就先告退回去複命了。”
前後加起來,連喝一杯茶的功夫也沒有,實在辛苦。
歲寒捧起錦衣首飾,道:“姑娘,咱們試試吧。”
蘇清方掃了掃桌上一口未動的茶,隻淡淡道:“先收拾一下吧。”
***
太子府。
李羨從洛園回來,見桌上齊齊整整擺着千兩銀,問靈犀:“她來了?在哪裡?”
日前,李羨聽說蘇清方直接把他留的信揉成團扔了出去,可知她是如預想的生氣了,這幾天又不見她來,李羨當蘇清方準備來個不認賬,沒想到今天就把錢送來了。
不過隻值一千兩委實有點出乎李羨的預料,原價可不下三千。
翠寶閣當然不想也不敢收錢,直道太子賞光,是莫大的榮幸,但李羨不能不給。最後翠寶閣給的價格估計也就值個工本費。畢竟又是定制又是買斷,意味着從此以後不能再做這個樣子的镯子,真正的價值肯定不止三千。
全新倒一手,半價都沒有。真懷疑是按重量賣出去的,再加一點其他的價值。
雖然李羨問話沒有提及名字,但是一看李羨眼神落的地方,靈犀已經心裡有數,對答:“說是太舒服,已經回去了。”
“不舒服?”李羨蹙眉,下意識想讓太醫去瞧瞧,轉念一想衛家又不是請不起大夫,宣太醫倒顯得此地無銀又多事了,反正也就這幾天了。今天已經是三月十六。于是作罷。
其實走了也好。反正沒幾句就要吵到床上去。李羨這樣想。
他讓江太醫看過藥渣,說是藥性寒涼,吃多了不好。裡面外面,也就是概率高低的問題。
于是李羨隻是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哦。”
哦?
如此平淡的回應,倒有點出乎靈犀的意料。
殿下硬要蘇姑娘還錢,除了洩氣的成分,難道不是想讓人過來嗎?沒見到應該多少有點失望吧?
隔日,殿下突然想起似的,扔了一粒銀子給靈犀,“你去衛府一趟,把這個送去給蘇清方,就說我還她一兩。不用找了。”
靈犀初聽詫然。怎麼突然開始糾結一錢一兩之事了?不過又想,人和人之間的往來,尤其是男女之間,本來也不是算賬,條條目目都精準又簡單得合乎運算法則,很多時候就是說不清道不明,全憑心意而動。于是點頭道是。
“順便看看她氣色如何。”李羨又道。
靈犀更明白了。
半晌,靈犀去而複返,不必李羨問,主動開口,隻是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那一瞬間看到的蘇清方的表情,介于冷笑和嘲笑之間,還有點轉瞬即逝的苦澀,道:“蘇姑娘身體沒什麼大礙,不過……看起來……有點生氣,興緻也不高的樣子。”
李羨在“不過”時擡起了眼,又埋頭臨帖,漫不經心道:“她不生氣才奇怪。”
還一千退一兩,無異于騎臉嘲諷,誰看到不心塞?
李羨還未想完,戶部尚書前來奏事。
忙完已入夜,李羨躺在榻上,不知為何也有點心塞的感覺。不是那種被氣得沒出發的心梗。追一次空饷,又追一次貪污,戶部的賬已經沒那麼難看。他心頭的不适更多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