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還有什麼想說,卻又似乎沒什麼好說,最後隻道:“後會有期。姑娘保重。”
罷了,柳淮安跨出門檻,離開了衛府。
他進到當鋪,敲了敲高到肩膀的櫃台,遞上錦盒。
夥計拈起亮如明月的珍珠耳珰,對着天光左看右看,公事性地問:“公子是活當還是死當?”
“死當。”
***
衛宅。
蘇清方剛坐下喝口水的功夫,母親貼着她坐下,明知故問:“人送走了?”
“送走了。”蘇清方答。
蘇母會心一笑,試探問:“你覺得柳靜川怎麼樣?”
蘇清方眉毛耷拉,挂成了個八字,仰天長長歎出一口氣,“哎喲我的親娘嘞,怎麼又開始了?不是說以後不求這些了嗎?怎麼您的話就管半年呀?”
蘇母不滿地推了蘇清方一下,嗔道:“那還不是之前出了你弟弟事。為娘什麼也不想了,就盼着你們姐弟倆能平平安安一輩子。那現在這不是剛好有一個嗎?他曾經在你爹幕下做事,人品不錯,現在……”
“他要去嶺南。”
蘇母一下收了聲,“那算了。”
蘇清方憋笑,“怎麼就算了?”
蘇母白了成心作弄的蘇清方一眼,“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是嫁那麼遠,咱們母女這輩子都不用見了。潤平離我這麼點日子我都受不了,何況你去嶺南了……”
說至此處,蘇母真的聯想到女兒遠嫁的場景,其實不管嫁哪裡,都是離自己而去,竟是沒多少歡喜,眼眶發紅,于是連忙收住遐想,遷怒道:“而且柳靜川年紀也确實大了點。”
蘇清方笑得雙肩顫抖,想她變臉也實在太快,難道之前不曉得柳淮安年歲幾何?
“你們姐弟,怄死我得了。”蘇母怨了一句,便離開去找大夫人談心。大夫人最近也很愁衛漪的事呢。漪丫頭每天也是瘋得找不到人。
蘇清方還在笑,以手撐額,餘光瞄見滑到小臂中央的金镯,逐漸收住笑聲,轉了轉手臂,細看了幾眼。
還怪好看的。做工精緻,紋樣也優美。不然也不至于二手還值一千了。
思緒至此而斷,蘇清方笑容徹底斂去。
她還得籌錢還給李羨呢。
***
從某些方面來說,李羨着實有點小心眼。
她說他欠錢沒還,他就要她還錢。
鑒于李羨竟然能夠重新拿回镯子,可能也很清楚“鬻镯所得銀錢”具體幾何,所以蘇清方不準備頂風作案,少交一半。
但她暫時沒有要歲寒和紅玉退錢的想法,于是自己補上了少的二百兩。
也真是天意弄人。折騰來折騰去的,反倒成了她淨虧二百,還被收拾了一頓。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蘇清方怏怏,直到期限的最後一天,才去太子府還錢——畢竟哪有還錢積極的。
李羨去洛園暫時沒回來。
真是個好消息。她還能再捂捂這一千兩銀子。但轉念一想,反正是要退贓的,越捂越有感情,越摸越舍不得,于是索性放到了一邊,改去摸貓。
春天一來,貓愛在花園裡曬太陽睡懶覺。蘇清方揣起貓,坐到旁邊,心中怨念深重,還在念:“要不然這樣,你晚上偷摸摸幫我把錢偷出來吧,怎麼樣?”
說着,蘇清方捉住狸奴的爪子,和她擊掌,“好,就這麼說定了。”
“姑娘好厲害啊,”一個女聲響起,聲如夜莺,“奴婢們都碰不到這隻貓。”
蘇清方恍然擡頭,便見一個靓麗妩媚的紫裙女子站在不遠處,描钿戴钗,長眉丹口,卻不似一般侍婢。
蘇清方搖頭答道:“它貪吃,多喂幾回就熟了。不知姑娘是?”
“奴名蕙姬,”紫衣女子笑容憨袅,一舉一動卻十分柔美,連行禮也比旁人多一分身形氣韻,“是陛下送給太子殿下的嬖妾。”
嗷嗚一聲,貓掉到地上,叫得又慌又可憐,一溜煙就蹿到了草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