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名蕙姬,是陛下賜給太子殿下的嬖妾。”蕙姬福身道,眼兒彎彎,吐詞圓潤,尤其是最後一個“妾”字,發起來要咧嘴露齒,更顯得女子笑容嫣然。
蘇清方也似看怔了,雙手松軟,懷裡的貓跌到地上,驚叫一聲,便竄了出去。
蘇清方這才回了點神,察覺雙手空蕩,卻不知是擡是放。
俄而,又有一個着裝相似的女子過來,問着:“蕙姬,怎麼了?”
蘇清方緩緩定睛。
此女又是另一番風骨,身形偏瘦,仿若欲飛,情目狹腰,妖娆多态。
二姝相靠而站,迎風玉立,俨然一朵并蒂花入園,相映成趣,又各具千秋。娥皇女英,江南二喬,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美人已經難得,還能好事成雙。
春日的風還是太冷,又幹,吹得人眼發迷。
蘇清方雙目發澀,眼尾控制不住跳動,火速眨了眨眼又移開視線,扯起嘴角,不失禮貌地笑了笑,繞過二姝離開。
後至的蘅姬神情疑怪,目光追随着倉皇離開的蘇清方,一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也沒有挪開眼,喃喃自語般道:“這位蘇姑娘,好像很得太子看重啊……”
“怎麼看重?”蕙姬并不上心這些事,自然也瞧不出個一二三四。
蘅姬卻已不是第一次在太子府看到這位蘇姑娘。尤其在幾乎沒有外府女眷的情況下,這位蘇姑娘可以說出現得很頻繁了,而且是出入東邊,如入無人之境。
從貓的反應上也可見一斑。
聽說這位蘇姑娘就是當初硬闖太子府的女子,如此還能登門就夠稱奇了。像她們,要是敢再在院子裡唱歌跳舞,怕是會被直接亂棍打死。
蘅姬笑了笑,“至少比我們好。”
“那當然,她是官家女嘛。”蕙姬道。
而她們是教坊司出身,若不是有太子嬖妾的身份,比奴婢還卑賤。哪怕如此,私底下其實還是不被人看起,被拿出來談笑也說不定。
蘅姬呵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沖貓躲的草叢使了個打趣的眼色,“對啊,咱們可能還沒太子那隻貓值錢呢。”
說罷,便扔下蕙姬揚長而去。
離開教坊司,沒人再敦促她們每天起早貪黑練舞,練不好就打腳背、不許吃飯,太子也壓根看不見她們似的,和她們兩個人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一隻手的數,因此連一向自覺的蕙姬也開始兩天打漁三天曬網,更别說蘅姬。
蘅姬每日無所事事,就在園子裡瞎逛,再同丫鬟婦人們說說笑。
蘅姬入教坊司的第一課,便是笑,如此才能讓舞蹈更悅目。所以蘅姬、蕙姬總是習慣笑臉迎人。蘅姬更是精于人情往來,不稍幾句便同人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
此時,蘅姬如常遊逛,方才拐過熟悉的轉角,後腰抵上來一根棍。
是匕首。蘅姬知道,卻不敢轉頭,顫抖着喊出:“大人……”
“又一個月了,”他幽幽說道,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耳邊,“你這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蘅姬低頭,看到地上的影子。背後的人穿着的應該是平頭百姓的短衫,腰間還綁着青色的汗巾,戴着鬥笠。
外間幹活的人混進來的嗎?
蘅姬委屈道:“大人有所不知,太子府戒備森嚴,太子更是不近女色。奴婢幾次引誘,太子卻都視而不見,更沒有傳召奴婢們。”
“這麼說,”腰間匕首往前頂了頂,“你是沒用了。”
“不!”蘅姬控制不住顫抖,沒有一點僞裝的成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實在太賤了,于他們這群人而言真的不過是死了就死了,“奴婢雖然暫時沒有辦法近身監看太子,但是發現太子似乎對一個女子青眼有加。”
“誰?”
“衛家的表姑娘。”
背後之人沉默了一會兒,撤去匕首,扔出一個小膽瓶,跟他的話音一樣輕飄随意,“這個月的藥。”
蘅姬手忙腳亂接住于她如命般的藥,再看時,地上已沒有那道影子,霎時腳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