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了兩個孩子,也算是個好消息了。虞簡看了看顧亭之一眼,見他點頭印證,稍稍寬心。她注意到原貞的愁眉苦臉,又問:“提前離開?是什麼意思?”
顧亭之和原貞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虞簡見狀,隐約猜出了幾分,不禁背脊發涼:“什麼時候離開的?”
“就在官差趕到前不久,香爐裡的香都還燃着。”顧亭之低聲回答,眉宇間憂思沉沉。“是提前得到了消息,離開得十分匆忙。但所有賬目往來,信件記錄,全部被燒了灰。”
屋裡一時寂靜。
原貞哭喪着臉,就差給他們倆跪下:“是下官不查,沒想到會出了内應,放跑了犯人……”
他是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本來打好了如意算盤,想着抓住戲班,戴罪立功。可現在不僅人沒抓到,自己的烏紗帽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原知府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太歲,覺得這一年倒了大黴,連官運都跟着不順。
不料顧亭之卻道:“原知府不必自責。其他各府也都派了飛訊禽來,情形也大多如此——所有的戲班都在官府趕到之前離去。除了通紋府也救下了兩名孩童外,再無所獲。”
“即使有内應,想要做到如此周全,也是下了血本。”他冷笑一聲:“不論京城中那位到底是誰,他倒是真的慌了手腳,才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我們接近真相。”
可戲班毫無蹤影,唯一露了面的嫌犯梁大餘又被滅了口,線索跟到這裡,已經是全然斷了。虞簡不免郁郁:“難道再也沒有别的線索嗎?方瑛可有說過什麼?”
“方家小公子雖然回來了,但不知道那些歹人究竟做了什麼,他不願意談起任何案子相關的事情,一問就尖叫哭鬧,我們也不好逼迫他說出什麼……”說到方瑛,原貞也是頭疼,一臉為難地搓着手幹笑。
畢竟是方首輔的嫡孫,碰了幾次釘子,他也不敢再問。
顧亭之搖了搖頭:“不必等了。就算他能說出線索,也不會告訴我們幕後主使者是誰,或是戲班現在在哪裡。從戲班救出來的孩子,恐怕也受了極大驚吓,先将他們送回家中吧。”
聽到不用再去方家,原貞如蒙大赦:“是是是,我這就去做。”他一心将功抵過,恨不得事事辦好,一溜煙地離開了。
虞簡畢竟從昏迷中醒轉不久,說了這麼一會話,精力耗盡,又有些昏昏欲睡。顧亭之向前探了探身,輕聲問道:“傷口可還疼嗎?”
怎麼每個人都問她這個問題?被戳一個窟窿疼能不疼嗎?
她轉頭去看顧亭之時,才發現他面上有拂不去的疲色,似乎很久沒有休息了。反駁的話噎在嘴裡,虞簡乖巧搖頭,綻出一個笑容:“景姑娘剛換了藥,已經不疼了。”
床頭放着一欄小小柑橘,是虞簡平日裡最愛吃的。顧亭之伸手拿了一個替她剝開,按照她平時的習慣仔細剔了橘絡,一邊繼續給她說案子的事情:“我把所有消息都傳回了回去,閣中已經派了人在京城搜集線索,應該很快就會有所進展。等你傷好一些,我們就回去。”
這就回去?虞簡有些不解。雖然破案的重心挪向了京城,但各府之間明明還有許多值得推敲的問題,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案件牽扯太過深遠,已經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決定的了。”顧亭之專心剝着橘絡,雖然沒有看見她臉上的茫然,卻也猜到她的反應,淡淡向她解釋,“是院長的意思——之後的案情會讓我們知情,但搜證推論,已經不由我們負責了。”
辛辛苦苦許久,還被戳了個透明窟窿,最後竟然就被奪了權。她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順手黑鍋甩給了師兄——一定是他的運氣不好,才攤上這麼個倒黴案子。
才不會是她的問題呢。
顧亭之終于清完了橘絡,将一瓣橘子放在她嘴邊,這才反應過來這動作實在有些親密。可又不好再把手收回來,隻好避開目光不去看她。
虞簡毫無察覺,還在氣惱院長的決定,賭氣似的咬下橘子,嚼得咬牙切齒。顧亭之趕緊把燙手的小橘子一瓣一瓣塞給她,巴不得她早點吃完。
兩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意識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阿簡你把這碗藥喝了,就再睡一會吧。你才剛醒,不要想那麼多費心思的事情,安心養着就好——”
話音戛然而止,端着藥碗的景微終于看見了顧亭之手中最後一瓣橘子,眼中劃過了然。她飛速将藥碗放下,連着語速也無限加快:“亭之你記得喂阿簡吃一下藥然後讓她睡覺,藥爐上還煎着藥我先走了!”
救死扶傷的景微姑娘拔腿就走,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就知道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