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哽咽,幾乎要哭出聲來:“老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想去害他……”
她聲音軟而妩媚,帶着細微哭腔,掃在人心裡癢癢的,一副嬌怯無依的柔弱模樣。
虞簡暗歎,當真是美人垂淚,我見猶憐。難怪趙老闆喜歡這位謝姨娘,不僅替她贖了身,還寵愛有加,要擡她做平妻——她實在是很美的,小家碧玉,弱柳扶風。
顧亭之卻似乎并不知道什麼是憐香惜玉,問得直接:“六日前的晚上,發生了什麼?”
綠腰小聲抽泣道:“那天傍晚,我在自己的院子裡打算用晚膳,丫鬟說老爺和夫人吵架了……好像是為了我的事情。”
坐在一邊的趙夫人一臉尴尬,又不好當場發作,狠狠地剜了綠腰一眼。
“結果天色剛黑,老爺就怒氣沖沖地來找我,讓我簡單收拾一下同他走。我想着于理不合,勸了幾句,但還是拗不過他……誰知道住了兩天,他就從書房裡消失了……”
她說話斷斷續續,十分籠統,一點有用的信息也無。顧亭之和虞簡聽得皺眉,異口同聲地開口。
“怎麼消失的?”
綠腰本就瑟縮在椅子上,聽見兩人一起發問,更加惶恐不安,恨不得整個人縮成一團:“老爺白天都在書房裡,處理商号的事務。那天他遲遲不用午膳,我去敲門,他卻不在裡面…… ”
她說話細聲細氣,聽久了隻覺得甜得發膩。虞簡感覺腦袋越來越大:“可有人看見他出來?”
綠腰搖頭,神色誠懇而認真,不似作僞。
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呢?
眼見這條線索也要斷了,顧亭之無法,隻好提出想去書房看看。綠腰巴不得趕緊結束問話,好躲過趙夫人淩厲的眼神,忙不疊地起身帶路。
相比于趙府的富麗華貴,這間書房要樸素逼仄許多,書桌上放着一本翻開的賬本,右手邊一把磨得有些發亮的算盤,顯然是用了很久了。
綠腰小聲道:“自從老爺失蹤,這個書房就沒讓人進過了。”她又向趙夫人身後縮了縮,垂低了頭戰戰兢兢。
虞簡掃視了一眼,書房裡東西不多,卻也整潔有序,賬本翻在最後一頁,筆架上的筆尚未清洗,黝黑幹涸的墨汁結在一起,凝成了一個歪扭幹癟的形狀。房裡唯一的窗戶正對着門,但卻從裡關得嚴密,不似從外面合上的樣子。
顧亭隻之看了一眼便道:“趙老闆不會從窗戶離開。”
虞簡一怔,思索片刻也明白過來。窗沿高及成人胸部,趙老闆身形肥大,除非踩着凳子,否則很難翻窗而出。但窗戶緊閉,窗下也并沒有借力的闆凳矮桌之類。
真是奇了怪了,一個大活人,難道真的會憑空消失不成?
她有些洩氣,低頭去看賬本,翻了兩頁,卻意外發現賬本最後幾頁的邊角處,有着暗紅的血迹。
淺淺的指印已經發了黑,在泛黃的書頁邊角上并不突兀,很容易就被忽視過去。
想到後門上的血手印,虞簡隻覺得所有線索都在腦中攪成一團,零散混亂,無法連接起來。如果血手印和賬本上的指印真的來自趙老闆,為何他從後門經過,卻沒有留下痕迹?
究竟是哪一環出了差錯?
她恨不得當場把院長拖過來,讓他自己斷這個案子——當初真的是信了院長的鬼話……這個案子,到底簡單在哪裡啊?
從趙老闆出府到失蹤,隻有綠腰一直随着他。虞簡咬咬牙,裝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決定詐一詐綠腰,賭一把運氣:“那日趙老闆手上的傷,究竟是怎麼來的?”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過肯定,沒想到誤打誤撞,真的震住了綠腰。
她訝然道:“姑娘怎麼知道老爺手上有傷……說是和夫人吵架時摔了茶杯,被碎瓷片劃着了。”她語氣很是幸災樂禍,睨了趙夫人一眼。
正室夫人丢臉,這樣的好戲她喜聞樂見。
虞簡和顧亭之對視一眼,對于後門的線索疑慮更甚。她還想再問些什麼,卻被趙夫人沙啞的聲音打斷。
“老爺仁厚,替我全了面子。但那傷口——是被我用簪子劃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