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郁之這五個字,宛如一道驚雷,把衆人震在當場。
在座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聰明人,不禁暗自重新審視了下顧念。
沒有人說話,都在等待第一個人開口。
這恭維的話,一定要講得恰到好處……
“看來顧小姐對龍爺爺的小說,有很多獨到的見解。”語調平緩,語音清冷。
隻聽一個字,顧念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敏舒。
所有人都以為,無論誰開口都會是誇贊。
敏舒的話,直接把大家想好的奉承之詞,全堵在了喉嚨裡。
“是啊,顧小姐的想法很有意思。”景純兒很快就洞悉了敏舒的心思:“好想聽詳細一點。”
她笑得可愛,音調也是上揚的。
衆人聽在耳裡,心裡卻捏了把汗。
這個問題回答得好就是錦上添花,回答不好就是狗尾續貂。
龍郁之看了眼發問的敏舒和景純兒,又看了眼顧念。身子朝前挪了挪,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顧念:“之前,我說洛海愛蓮蓮,并不代表洛海不愛珑姬。”
“我隻是覺得,比之洛海與珑姬兩個人的死生契闊,蘊含着責任與承諾的愛情;最開始,洛海對蓮蓮的好感,反而來得更加純粹。”她抿了下嘴巴。
龍郁之點頭,對顧念的話顯然很認可。
顧念:“我記得洛海初見蓮蓮時,書中是這樣說的……”
她有點緊張,用指節蹭了蹭鼻尖:“洛海隻見一粉衫女孩,蹦跳着從遠處而來。一派天真爛漫模樣,如幻境中的小小仙童一般。待至近前,更是驚歎于女娃粉雕玉琢的長相。胸前挂了串明珠項鍊,笑臉沐浴在珠光之中,倒不知是珍珠點綴了人,還是人給了這串珠子靈氣。洛海站在她面前,一時竟有些忸怩。不知是自卑自己一身邋遢,還是……小心髒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顧念:“時隔六年,洛海與蓮蓮再見面時的情景,也很讓人心動。”
她輕輕笑着,繼續回憶道:“馬蹄聲由遠至近,洛海站在氣派的将軍府前,聽到聲響不由回身。粉衣少女高騎紅馬,衣帶飛揚,青絲舞動。眼見就要撞向自己,卻見潔白的素手一拉缰繩。寶馬頓時騰起四蹄,長嘯一聲,停在了面前。她飛身下馬,迎着絢麗的日光,顔若朝華的臉竟讓洛海難以目視。原來,蓮蓮已經生得這樣美了。這一瞬,洛海想到自己故意打扮得衣衫褴褛,竟然想頓時死了去。”
顧念盯着龍郁之,眸光轉動:“我不信,這樣教人心動的詞句,寫的不是心動,描繪的不是一見鐘情。”
她又用食指的指節蹭了蹭鼻尖,顧念颔首道:“可能我說的與原文有些出入,但大概是這個意思。”
“厲害!居然一個字都沒差!”她謙虛的話還未說完,聽到人群中突然爆出這麼一聲,不禁有些意外。
原來,有好事者在她說話時,用手機查閱了《羨侶》原文。
大家不由欽佩,顧念驚人的記憶力和對答如流的能力。
一時間,叫好聲不絕于耳。
就連龍郁之也深深凝視着顧念,深邃的眼睛裡情緒翻滾,久久不能出聲。
顧念淺笑道:“龍老筆下的第一美女,公認是夭夭公主。您在小說後記裡寫過,“夭夭之美色,天下之魁首”。您形容夭夭的容貌,用的最多的詞語便是‘顔若朝華’,全文總共出現十六次。而且……”
顧念一頓,笑容中多了絲伶俐:“描寫其他女性角色,您再未使用過‘顔若朝華’這個詞,除了對蓮蓮。就我剛剛提起的那段,您用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龍郁之依舊是深深凝視着她,好似在透過她的眼睛,看另外一個人。
一貫不喜形于色,總是面帶微笑的龍郁之,再難保持平常從容的模樣。
他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露出情緒複雜的一笑,想要再開口。
可龍郁之隻能說出五個字:“知我者,顧念!”
顧念與龍郁之對視着,心中的激蕩難以用語言叙述。
自己崇拜了十多年的文壇大師,竟給自己如此高的評價!
她甚至有點沒反應過來。
大腦一片空白,都不曉得是該狂喜,還是該怎樣了。
就在這一刻,顧念望向了敏舒。
敏舒也在看她。
隔着幾個人,明明不算近的距離,她卻将敏舒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看得異常真切。
敏舒笑了,不易察覺的笑。
左邊的唇角微勾,眉眼間的刹那溫和,如昙花一現。
然後,敏舒側過頭,細碎的短發摩擦過,她套着西裝外套的瘦削肩膀。
一笑,無痕……
“不是我說,顧念這個人有點意思。”蘇鎏剛進蘇家大宅就甩下高跟鞋,一屁股坐在客廳正中的亮面牛皮沙發上。
蘇優妩跟在她後面,把倆人的鞋子整齊地放進玄關處的鞋櫃裡。
“敏舒看上的人,當然是與衆不同的。”蘇優妩走到巨型落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繡花窗簾,屋外花園的景色轉瞬即逝。
“夜景這麼好,拉上窗簾可惜了。”蘇鎏一隻手肘撐在沙發背上,食指卷着自己的發尾:“陳知墨也看上她了吧?”
蘇優妩拉窗簾的動作,有了個短暫的停頓:“你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擺在客廳太占地方。”
“看來是看上了。”蘇鎏笑得有些放肆:“姐姐,你不行啊。”
水晶吊燈的耀目光線下,蘇鎏美得更加豔麗。
蘇優妩拉好窗簾,轉過身。同樣容顔絕麗的臉看不出表情:“在陳知墨那兒,我确實不行。”
蘇鎏一挑眉稍,沒有想到一向如女王般自負的姐姐,可以坦誠自己的無奈。
轉而,她又笑升雙頰:“沒事姐姐,你還有我。”
蘇優妩苦澀地笑笑。
她落寞的神色是極少有的,蘇鎏有幾分心疼。
她從沙發上起來,一把将她環住:“姐姐……”
“沒關系。”蘇優妩也反手抱住蘇鎏:“比起敏舒的委屈,我可是好多了。”
蘇鎏:“那是敏舒自己選的。”
“鎏鎏,敏舒她……”蘇優妩直視着蘇鎏的眼睛:“她根本沒得選。商場如戰場,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偶然,我想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