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過後,翻過層巒疊嶂,繞過前面的滔滔江水,便是拓跋境地。
小奇遠遠瞧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倚在江邊一棵粗壯的楊樹上。他揚起笑意颠颠跑去,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道:“姑娘,一個人在這想什麼呢?”
阿珠甚至懶得瞥他一眼,音色毫無起伏:“想一個人靜靜。”
眼前江上連一艘漁船都看不見,空曠平靜,煙波浩渺。小奇十分擅長自讨沒趣:“一個人靜靜有什麼意思,來,我們比試比試劍術!”
阿珠握着那柄雕刻精美的寶劍,身體從樹上移開,表情十分不屑道:“我怕失手殺了你。”
她正欲離開已經不再甯靜的地方,忽然被小奇從身後偷襲将她撲倒在地。
阿珠被小奇摟在懷中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霍然發現自己竟對小奇毫無防備。她十分憤恨掙紮着起身,她絕不容許自己的一點失誤,她必須對小奇做點什麼以掩飾自己方才疏忽的醜态。
阿珠當即翻過身,将小奇壓在身下。她要居高臨下,她要讓小奇看見她眸中的寒光。小奇隻感覺心在嘣嘣跳,如此近距離才發現阿珠竟這般好看。
可此時不是很好的時機,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将阿珠推向一旁,那把本該插入阿珠身體的鐵劍正狠狠插入他的肩膀,他顧不得疼痛徒手握着劍身使持劍之人無法抽出兵器。
阿珠隻恨自己後知後覺,斷然提起寶劍将敵人一劍斃命。
她心生愧疚的扶起衣衫浸血的小奇,此刻他雙手亦在滴血。
小奇卻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笑道:“來不及止血了,”他環顧圍着一圈的黑衣人,“是時候顯擺你的身手了。”
阿珠與黑衣人周旋一陣,拓跋夜等人聞聲而至,黑衣人隻得分散逃竄離開。待敵人消失,小奇已然支撐不住倒地昏迷過去。
直到小奇止血敷了傷藥,漸漸清醒過來,阿珠一直沉浸在自責的思緒中。若不是方才小奇舍身相救,如今受傷躺在塌上的便是自己。在靈犀宮中她都未曾有一刻的掉以輕心,當時敵人已靠近身邊竟絲毫未察覺。
到底是意難平。
将擒獲的兩名黑衣人嚴刑逼供才知是鮮卑步度根集團所派,與擄走钰兒是同一夥人。看來步度根對拓跋部已監視許久,這讓拓跋夜愁上眉頭。
阿珠知曉心中反而輕松不少,既然那個人曾許諾自己,今後定會讓步度根不再侵擾拓跋部。眼下隻是遠在漢中的指令未傳至而已,卻讓她因此看明白了自己,也對小奇有了新的認識。
那時阿珠告知大家,小奇是如何舍身救了自己,衆人皆看的明白,小奇的一往情深。
拓跋夜對着宇文新月和阿珠二人道:“你們還不知道小奇的身份吧。”
阿珠莫名的瞅向新月,隻見她淡淡歎了一口氣:“钰姐姐已經告訴我了。”
原來從始至終瞞騙的隻有阿珠一人。
那日钰兒對宇文新月說的秘密,到了拓跋部的無極宮,便再也不是秘密。
拓跋奇,拓跋傑的第三子,是拓跋夜與拓跋辰同父異母的弟弟。
至于為何隐瞞身份,阿珠未曾開口詢問。
拓跋夜囑咐道:“此事回到無極宮隻道小奇被敵人所傷,莫要提及阿珠。”
在場之人心下了然,小奇乃是可汗之子,阿珠身份低微,若是拓跋傑知道真相,阿珠在無極宮便再無好日子過。
拓跋奇的傷勢稍有好轉,便纏着阿珠陪他散步。
此刻晴空萬裡,江上幾隻飛鳥啾啾盤旋,拓跋奇與阿珠迎風并肩而行。
那是拓跋奇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覺,仿佛全世界都開滿了清香的花朵。暖暖的笑意迎上他清秀的面容:“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可以跟你一直走下去。”
阿珠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她好像明白了什麼,但她不想弄明白。
江邊的風滲着涼涼的濕氣,拓跋奇摩挲兩下手臂,站在阿珠面前:“我有點冷,可以抱着我嗎?”
阿珠有點不知所措,善于掩飾的她依舊佯裝冷漠,轉身背向而行。
“不要以為替我擋了一劍,我就會感激你。”
拓跋奇似乎看穿她的心意,滿不在乎她對自己的疏冷。他撫着傷口追上阿珠:“那你會與我比劍嗎?”
“不會。”
“為什麼?”
“你受了傷,不可妄動。”
拓跋奇眼中盛滿了笑意:“原來你是關心我。”
“無聊。”阿珠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拓跋奇站在原地,對着紫色的背影喊道:“你話這麼少,表情這麼嚴肅,是在隐藏内心澎湃的熱情麼?”
阿珠停下腳步,轉身道:“看來你不僅身體受了傷,腦子也壞了。我叫席城老先生給你開一副治療精神錯亂的方子來。”
拓跋奇揚起得意的笑容:“你看,你話又多了起來。是在向我證明什麼嗎?”
阿珠蓦地拔出劍柄,露出幾寸劍身,寒光刺眼。
“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
“你就趁我受傷欺負我吧。我知道,你是在用狠心來掩飾你很重視我。我知道,其實我在你心裡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