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裹着油墨香滲進便利店,範陽将最後一本修補好的《新華字典》擺上互助角書架。泛黃的書脊經過糨糊與棉線的重塑,燙金書名在昏黃燈光下泛着溫潤光澤。正要擦拭眼鏡時,社區主任舉着把滴水的油紙傘撞開玻璃門,傘骨上還沾着巷口老牆的青苔。
"小範!區文化館要辦古籍修複展,"主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機屏幕亮着未讀消息,"點名要借咱們社區修複的老物件。可庫房裡能用的展品,統共就剩三個修補過的搪瓷缸和半本線裝書。"範陽望着牆上用宣紙拓印的古代劄記殘頁,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袖口的糨糊痕迹——那裡還沾着今早修補書冊時的碎紙屑。
次日清晨,範陽撐着竹骨傘拐進文廟後街。青石闆縫裡的苔藓吸飽了雨水,踩上去滑溜溜的。拐角處的舊書店"墨香齋"半掩着雕花木門,店主老周正蹲在門檻上擦拭青銅鎮紙。"老周兄,可還有壓箱底的老物件?"範陽話音未落,老人已從櫃台下拖出個樟木箱,銅環在掌心磨出溫潤的包漿。
箱蓋掀開的瞬間,一股陳年樟木與宣紙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泛黃的信箋、褪色的課表、帶着補丁的糧票散落其間,最底層壓着本藍布封面的日記,扉頁用小楷寫着"1953年秋 振華中學課業錄"。範陽戴起白手套輕輕翻開,内頁工整的闆書旁,歪歪扭扭畫着用粉筆畫的小太陽,邊角處還貼着半枚火車形狀的糖紙。
"這些能換社區書法班的名額嗎?"老周搓着布滿繭子的手,"我那小孫女總吵着要學簪花小楷..."範陽從帆布包掏出活動日程表,在"古籍修複體驗課"一欄畫了個朱砂圈:"不僅能換名額,若您願意講講這些物件的來曆,還能當咱們展覽的'守物人'講解員。"老人布滿皺紋的眼角笑出細密的紋路,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
回到社區,範陽将收集來的物件鋪在長桌上。他先用鑷子夾起信箋,懸在台燈下觀察墨迹暈染程度,又取出pH試紙測試紙張酸堿度。當發現日記内頁有蟲蛀痕迹時,立刻調配濃度适中的花椒水,用軟毛筆細細塗刷。"古籍修複如同調養病體,急不得。"他向圍觀的志願者示範,"就像古人所言'治物如治心,需察其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