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沒有這個意思,用力揉動眉心,重新組織了自己的措辭。
“這種藥是有耐用性和依賴性的。”
“而且一般為了方便服用,很少出現服用半片的情況,這藥一片的量已經遠超普通病人一次服用的劑量了。”
她的語速很慢,并在某些地方加重了音,試圖讓松田陣平接收到話裡的全部信息。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松田陣平臉上,似乎在通過他的表情弄明白他是否理解。
啊,這真是好極了。
松田陣平氣極反笑。
他聽不懂那些化學和生物的專有名詞,但他聽得懂南保美香話裡的意思,對方已經盡量在用簡單易懂的話語在和他解釋了。
藥物濫用,甚至是藥物依賴,這就是他的同期在試圖瞞着他的事情。
南保美香還在繼續說:“松田,我知道警校入學是要進行心理測試的。既然你那位同學能順利進入警校,他必然合格通過了這場測試。”
他當然知道,他也做過那些測試,很全面,還要去大型醫院的心理精神科接受醫學考核,拿到心理健康的證明材料才能繼續進行面試。
為了防止有人濫竽充數,警校對這方面的把控非常嚴格,隻接受信譽良好且有長期合作的幾家醫院開出的文件證明,基本杜絕了在這方面做手腳是可能性。
“他可能是聽了一些人的胡亂科普,把這藥當成了好用的安眠藥,這種事情很常見,被失眠折磨得快要瘋了的患者往往會選擇死馬當活馬醫,他們可能并不清楚這樣做的後果……”
“不,不可能。”松田陣平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他很意外此時的聲音還是那麼冷靜,居然沒有因為質問而失去理智。
“他大學就是在東大讀的生物,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南保美香停住了,她眼裡似乎有一絲悲哀閃過。
松田陣平本來能安心等到周末的,隻是一個結果而已,他并沒有這麼急着要探究日野雅史的秘密。
這麼多天都過來了,也不急這麼一時半會。
拆彈本就是需要細緻和耐心的精細活,松田陣平自認有足夠的耐心去剝開日野雅史的僞裝,他蠢蠢欲動地蟄伏下來,等待獵物放下警惕,自己低下頭主動踏進陷阱,被固定住後無視他的掙紮撥開他潰爛的傷口,重新敷藥,包紮傷口,等待痊愈養好。
他當然知道,日野雅史這種人習慣了在陰影中自己舔傷口,或者直接放任傷口腐爛,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傷口供人賞玩,就算真的在療傷過程中被人發現,大概也會問出“你是看到我掙紮的樣子,故意來嘲笑我的吧”。
指望他自己打碎這種陋習顯然可能不大,必須要有強大的外力幹擾,比如足夠親近他的朋友,抓着他的肩膀告訴他,沒有人會嘲笑你的。
所以不要再放任自己爛在泥裡了。
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傷口,大多是因為童年,等着他們去治愈。
日野雅史和其他人的區别是,他心中這塊傷口碰不得,别人想要去觸摸,卻被他死死捂住不肯給人看。
打破他僥幸的是日野雅史的失蹤。最後一次關注到他的去向的是hagi和班長,供詞是日野雅史在下午第一節公文寫作課開始前身體不舒服,讓他們幫忙請個假,獨自一人去了醫務室。
但他們去詢問校醫得知,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學生去醫務室。
去詢問教官也得不到答案,鬼佬隻說讓他們不要去管這件事。
松田陣平現在還記得他的表情,鬼冢八藏不是多嘴的人,看到那個表情的時候他就預料到對方不會再透露更多。
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松田陣平想,這太荒謬了,日野雅史又能藏到哪裡去?
南保美香見他慢慢平複下來,補上了之前被打斷的話:“所以我的建議是,勸你的朋友趁早準備,讀完警校後換一份工作。”
“其他行業也好,他的學曆也能找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了。”
“我明白了。”松田陣平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一時不知道要不要說明對方已經離奇失蹤,自己大概是沒有機會勸說。
也許根本不需要勸說,如果日野雅史長期不來并沒有辦理休學的話就會被退學處理,用不着他多嘴。
但是他不甘心,至少也要再和他見一面,把這一團亂麻都掰扯清楚,在分别前就不要讓他們擔心啊混蛋。
松田陣平的想法很單純,做不了警察他們還可以做朋友,雖然再見面的可能大大減小,但隻要日野雅史不跑去□□之類的地方做一些違法犯紀的行動,他們又不是不能繼續處,誰說朋友一定要從事同一個行業?
他考慮着怎麼和hagi開口,免得他再跑一趟。他還要考慮怎麼和日野雅史開口,盡量不刺激到他的情況下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他沒有想到,日野雅史好像知道自己一進警校就會有什麼樣的待遇,此後幹脆就不來學校了。
不僅是這之後的幾天,還有在日曆上标注出的滑雪訓練也沒來,甚至是成績作為能力記錄的後期評定考試也沒有露面。
直到畢業式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