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下子安靜了。

那位尊貴的上等人見狀非常滿意，他從醫療機器人手中拿過了支架支在了床上，然後把我的一隻胳膊放在了上邊自帶的凹槽上。

他剪開了我胳膊上的繃帶，接過了遞來的手術刀，自上而下非常幹脆利落的刮開了我的皮肉。

閑着的那個醫療機器人四隻手上也早已經準備好了薄薄的玻璃器皿，它各自抹了些皮膚碎屑血液粘液骨茬，收回了自己的胸腔後，又從中取出了新的器皿也是分别歸類了些許，然後挨個遞給了一旁站着的其他尊貴上等人。

他們都一一接過了。

雖然目光還依舊是帶着古怪的火熱，但又因為有同級對方的存在，還當着一個與他們相比如此低級如此醜陋的我，就都不忘象征性的在臉上，舉止中流露出了一種混合着惡心，厭惡和幾乎反胃作嘔又不得不硬生生憋住的矛盾神情。

他們一開始隻是矜持的舉在身前，用另一隻手扇動着輕輕嗅聞，嗅着嗅着就都又不自覺張開唇齒，将頭慢慢低了下去。

他們的臉幾乎要貼在了薄片之上，直到那上邊為數不多的東西全部落進鼻腔唇内，才又慢吞吞，依舊帶着那種又要惡心又要厭惡又要反胃作嘔又要莫名按捺不住的奇怪神情繼續矜持優雅的裝模作樣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内光線充足到灼人眼目，我總覺得他們的五官和軀體都總有一種在空氣中異化的奇怪幻影，但畢竟級别差異在那裡，我也總不能直勾勾，光明正大的擡起臉盯着去瞧，所以最後也隻能全當作是幻覺。

兩針半的穩定劑帶來的愉悅讓我察覺不到半分刺痛，但那位上等人也并沒有像是之前做實驗時一樣去除太多。

他動作很輕，臉上的神情也比其他上等人更為鎮定。

可我還是注意到他也在輕輕的嗅。

胸膛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再次一起一伏。

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深。

“……”

我隻顧着吃東西，繼續裝作沒看見。

等東西都收集完時，他讓醫療機器人給我打了療愈針，在那道細長的血口開始逐漸愈合，但最後又莫名慢慢開始皲裂脫落成最開始的血肉斑駁模樣時，他居然慢吞吞脫下了手上的手套，露出了骨節泛着健康白粉色的尊貴手指。

他粘了些碎屑在指肚，蹭了蹭，盯着上面暈染開的一抹血紅看了看，然後綠金色的瞳孔微微轉動着望向了我。

這位尊貴的上等人應該屬于老派的富講究，無論是五官和皮膚都沒有鑲嵌任何上等人新型流行的任何多餘紋絡和裝飾品。

他隻在右臉側鑲嵌了上等人通用的高級光腦，是型号排名前列，價格昂貴足夠買十個我的那種。

我偷偷斜睨了一眼，恰好看見了那花紋繁複金色光腦外置鍊接上閃爍過了短暫的銀藍色光芒。

“c2037-78。”

他突然開口叫了我的名字。

用的是我的等級語言。

隻是腔調生澀又帶着怪異的口音，顯然是臨時決定購買，剛剛學會的，

“擔心，不用，肉拿過來，你會痊愈。”

“……”

我沒聽懂。

也謹慎的沒擡頭看他或者張嘴吭聲表達疑問，隻是默默讓嘴巴加大了吞咽的速度，争取不管再發生什麼也得先多喝上兩口。

“……”

“……”

“……”

“……”

……

…………

………………

我不知道這種沉默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但這位尊貴的大人見我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是誤會了什麼，看了我一會兒，居然再次彎腰對我伸出了沒帶手套尊貴的手。

他屈尊摸了摸我的頭，動作也又柔又輕，就算我閉上眼睛，繃緊身體，也沒有再次推我一個跟頭。

……

……

…………他們臨走前最後居然還把那個還在給我喂食的醫療機器人留下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