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天除了依舊收到七個小小包裹之外我也經曆了很多第一次。
比如說第一次食用下等人們的食物,那是他們會的,為數不多技能之一。
一種養殖在下水道内壁上的光藻,在灰暗中會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味道酸臭,一種是用光藻和垃圾一同養殖的昆蟲,我半個手掌大小,棕黑色有觸須,受驚時還會飛,隻有我和幾隻下等人頭頭才有資格食用,味道苦臭,咬掉半個頭肢體還會蠕動。
再比如說第一次接連七天沒有洗澡,我似乎在逐漸習慣下水道和下等人們的氣味,有時候甚至還會在嗅聞自己的時候都要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經散發出那種惡心氣味,就連想到或許某一天我會真的和某隻下等人之間互相撫慰,我心中浮現的惡心厭惡居然也開始變得淡淡的。
還比如說……
……我經曆了第一次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段停用穩定劑間隔期。
說實話我的時間觀念和記憶都似乎在逐漸的模糊雜亂,因為無論怎麼想,我都想不起來最開始的戒斷模樣,也實在回憶不起來我到底怎麼堅持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還沒有變得更加脆弱徹底癫狂。
然後第八天一整天,整整24個小時我都沒有等到任何一個快遞機器人,任何一個包裹。
我一開始也沒有想起來,甚至可能是刻意讓自己忘記了,就連這七天裡快遞機器人挨個送來的我都沒有拆,都堆在角落任由它們腐爛着被那些養殖昆蟲和嘴饞的下等人偷偷翻開。
所以那個腳步聲出現時,我還毫無察覺,毫無防備,正蹲在濕潤黏糊的垃圾堆中和下等怪物們一塊觀察欣賞内壁上養殖的光藻。
我在觀察。
他們在欣賞。
因為不崩潰不脆弱的時候被他們養的無所事事也實在有些寂寞。
我沒有事幹,更不想爬出下水道,就揪下一片又一片的光藻,用它們發光的特性在另一塊内壁上栽出一朵花,一棵樹,一個夥伴。
光藻被揪下來時的樣子很脆弱,但被強按在另一塊陌生的内壁上時又顯得好頑強。
我動作潦草的按壓了幾下,它們就利用那幾秒的時間把根紮進了内壁,再給它們撩撥些污水,等過一晚,它們就又郁郁蔥蔥開始活了。
我動作慢吞吞,栽完了一朵花,一棵樹,一個夥伴,時間還有好多,我看了看,覺一朵花一棵樹一個夥伴也很是寂寞,就又揪下好多小光藻在整個内壁上都栽出了好多花,好多樹,末了還在最上邊栽出了白日的大辰星和次懸星,夜晚的碎彎星和落彎環。
我栽光藻的時候那些下等人隻要還在下水道裡就都湊過來呆呆的看。
我讨厭他們在牆上蹭來蹭去瘙癢,所以他們稍微靠近就對他們一頓痛扁。
隻有幾隻下等人頭頭皮糙肉厚,不怕我打也不怕我踹,我栽光藻時他們站的最近呆呆的看着,我嫌煩了不栽了他們也站的最近呆呆的看着。
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再想起那片光藻,又升起興趣走過去時,突然發現我原本特意給日後其他同等級夥伴預留的一大片位置都星星點點的小光藻栽滿了。
其中一隻下等人頭頭踩在幾個堆積起來的垃圾堆上,正踮着腳在牆上那個唯一的夥伴旁邊笨拙的又蹭又刮。
我有些好奇就偷窺他,看着他不停的甩着酸脹的胳膊,又不停的擡起來,最後終于從垃圾堆上爬下來,退後幾步望着牆壁看了一會兒,又重新爬了回去。
他鼻孔和喉嚨裡都噴着氣,用力把夥伴身邊的星星點點小光藻全部刮掉塞進嘴巴,隻留下那個人形生物腳邊環繞的密密麻麻。
他盯着那些光點看,又盯着那個人形生物看,一邊看着一邊咀嚼着光藻,末了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但伸到半截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縮了回去。
我沒太在意他的動作,更不在意這隻低等級發現我偷窺時到底是尴尬還是其他任何反應。
我走了過去看他刮蹭在那個人形旁邊的光藻。
像是長着長長尾巴的蝴蝶又像是長着巨大翅膀的怪鳥。
我看了一會兒,覺得不是很醜,就把它連帶着那些星星點點的小光藻全留在了牆上。
我走了。
下等人頭頭似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