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那棵金黃的樹老掉葉子,風一吹,葉子鑽進窗戶縫。
推門聲咔嚓一下。
吳元君手拿熱好的飯盒進來。
劉春華:“小好。”
吳元君沒有流露出任何哀愁:“诶。”
他拉開一點窗簾放下飯盒:“快看,外面的銀杏很漂亮。”
劉春華扭頭,“快入冬了。”
“南京秋天短。換咱們老家,這時候還在收稻谷。”
“是啊,收完稻谷就要去收菜。”
吳元君念着小時候劉春華教的俗語,“小雪鏟白菜,不收就壞。”說完後呆愣幾秒,今早去遲了沒買到車雨森愛吃綠葉菜。
“還記得?”
“當然記得。”吳元君坐在病床邊喂飯,說道:“媽,等你好了,我給你種一院子的菜。你最喜歡花,我也給你種,薔薇啊牡丹啊向日葵,都種滿院子。”
劉春華悶咳出聲,一咳嗽連人帶骨架子都在顫,她手背全是針孔,艱難地搖了搖頭,“不種花,小好你要離花遠點……過敏難受…”
說完她渾濁的瞳孔終于看清吳元君的臉。
“又過敏了是不是?眼睛怎麼腫了,吃藥了嗎?”
吳元君輕拍劉春華的後背,“沒事沒事,我吃了藥,現在好好的,來,咱們先吃飯。”
吃完飯劉春華體力不支躺下,沒有忍住追問道,“我這陣子住院吃藥又花了多少錢,找誰借的……”
吳元君聲音越來越小,“找老闆借的,他人很好。我慢慢還,總有一天還得完。”
“不治了……咱們回家…回去,别拖累你……”
“要治。”吳元君給母親搓了搓手,“一定要治。你長命百歲。我現在一切都好,他給了我很多很多很多錢,你的病會好的,一定會的。”
“我最近老是看見你外婆,她問我怎麼還不來…我說…要等有人陪着你,不是一個人……才放心。”劉春華沒有聽清,她意識不清,身體千瘡百孔,被病魔剝奪走血肉,斷斷續續說着,“小好最怕孤零零…還怕黑,怕疼,怕打雷…一個人不行的……”
吳元君啞聲:“别擔心我,我長大了,已經不怕黑…不怕疼了。”
“我一個人,也可以……”
監、聽軟件悄無聲息運行。
車雨森肩上披了深色外袍,長發綁在背後,病态發白的臉龐五官出衆,黑眼圈透着濃濃的侵略性,他手拿攝像頭鏡片微微湊近,從十字架那敲下來的。
很快鏡片出現車雨森的獨眼。
那隻眼睛漆黑至極,壓迫感極強,開始透過這個肆意視、奸吳元君,目光蔑視又不屑,卻又死死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好像無聲訴說着,看你還能怎麼跑?
電腦屏幕反反複複回放吳元君進門後抱住車雨森的一舉一動。
其餘幾個監控窗口回放着吳元君的臉。
有吃飯。
有打盹偷懶。
有打電話。
有刷牙,洗臉,彎下腰時不經意露出的,胸纏蓮花馬蚤透了。
甚至有微紅着臉仰頭洗澡。
給吳元君專用的浴室裡也有攝像頭。
淅淅瀝瀝的水聲和此時此刻吳元君和他母親說的話,聲音混雜在一起。
對聽力極佳的車雨森是折磨,他眼底紅血絲清晰可見,跟厲鬼似的陰魂不散,始終不信吳元君說的話。
一定要找出那個,敢在吳元君身上留牙痕的野男人。
而吳元君最好安分守己。
抱過了他就不能再去抱别人。
車雨森嫌髒。
他用過的東西,即使丢進垃圾桶裡,也不給别人。
吳元君再廉價再發()再yin、dang,也是他買回來的玩意。
座機電話傳來聲音:“确定是您當初定制的,批次一緻,型号一緻,您的房子裡總共61個攝像頭。”
車雨森興緻被打攪,恹恹地擡眼,“十字架。”
“對,确認過了。”
車雨森:“我不記得。”
“……那您可能忘了?”畢竟沒有正常人會安那麼多攝像頭在家裡,更不會有正常人還能把每個攝像頭位置記清。
車雨森:“嗯。”挂斷電話後他疑窦未消,拆下來的攝像頭随意扔落桌子。
滾落聲輕微。
車雨森的視線再次巡邏般來到監控回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