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雨森聲音低啞語氣依舊理直氣壯,“你覺得呢?”
Eleanor:“……”覺得有點變态。
車雨森:“人要學會閉嘴。”
“OK,OK。”Eleanor想等會就告訴吳元君。
車雨森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充斥警告,“雇傭你,我花了幾十萬美金。”
Eleanor揚起專業的笑容發誓會守口如瓶,她本來也隻是進來查看鎮定藥物還有沒有效。
查看完要出去。
轉身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車雨森的聲音,“如果你告訴他,代表你想害他一起被辭退。他母親的病需要錢。”
“一條人命。”
“你承擔得起嗎?”
Eleanor胳膊上爬滿雞皮疙瘩,她沉默地關上門穿過走廊,過程中不斷地深呼吸。
沒有像今天這樣忌憚過車雨森。
來到中國當心理醫生這麼多年,危險變态的病患有很多,但令人心裡發毛的。
就車雨森一個。
醫院外吳元君坐上公交車,車雨森早餐一般都由營養師搭配好,明顯吃得很少。
有幾次車雨森多嘗了幾口綠葉菜,吳元君猜車雨森喜歡。
找了好幾個地方,換了好幾個品種,總算看車雨森吃光了。
吳元君便時常坐五十分鐘公交趕到菜市場買到最新鮮的一茬,他頂着秋天的露水心甘情願。
風涼飕飕又摻雜蕭瑟,戴着口罩昏昏欲睡,額頭被車窗撞得砰砰砰作響,對他而言算很好的休息了。
下車後步伐匆匆穿梭在人群裡。
像從前為媽媽買糕點一樣。
不在乎遠不遠,不在乎會不會得到感謝。
吳元君和菜市場的阿嬷讨價還價,七塊錢一斤,要最嫩,最好吃的。
秤砣斜起來最終平了,買東西可以明碼标價,然後按斤算錢才算公平。
人和人之間卻沒有公平。
吳元君卡裡又一次多出了一百萬,他握緊手機,表情恍惚後自嘲地笑了笑,高興點,要高興,不要不識好歹。
是錢啊,錢那麼好,他最需要的就是給母親續命的錢。
怎麼能不對車雨森感恩戴德?
他就應該磕個頭,然後把車雨森當财神爺供起來。
晚上夢遊給錢,現在白天也給錢。
給的這麼多,都夠買他這條命了。
可能真的上輩子欠了車雨森,沒想到錢債還不完,這輩子也欠車雨森的。
吳元君一擡頭就是雞鳴寺的路标,秋天的尾巴,南京的銀杏已經黃透了,暈染天穹,好看得很。
空氣中的過敏源讓他眼尾溢出濕潤,出門前吃了藥,但還是控制不住擡手抓了抓脖子。
微癢,不疼。
一點也不疼。
Eleanor備受煎熬半個小時,因為窺探到秘密,導緻被車雨森狠狠盯上,被迫聽到各種瘋話。
“您懷疑住院期間,元君半夜會替您換衣服,然後趁您睡着,爬上您的床。他做這一切,就是想勾引您?這不可能……”Eleanor眼皮都在抖,天方夜譚的事。
她立刻想轉移話題,摁開病房裡的電視繼續給車雨森看看PPT《交流是一門學問》,但點進去就是電視頻道百家講壇的回放。
靜音模式下Eleanor一邊聽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言之鑿鑿:“否則怎麼解釋,我的床上全是他的氣味,而他睡過的地方沒有。”
電視屏幕裡播放着無聲的影像,“多情必多疑,重情的人是不是疑心就比較重?”
車雨森:“他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裝作很關心我,對我很好的樣子。當我面哭,胸口弄了那樣的紋身,還往上面黏東西,故意喘氣,故意發嗲,以為我病了就可以肆無忌憚。甚至還敢偷親我。”
百家講壇繼續:“他老懷疑他自己愛的人會不會背叛自己——”
Eleanor眼睛看電視,耳朵聽車雨森尾音透着濃烈的煩躁,“他到底親過多少人?他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這樣一個濫情,随便,不知羞恥的家夥,招惹了三個,我是第四個——不,不止,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外面和許許多多的人說話。”
Eleanor腦子接收的信息量有點大,呆滞了幾十秒,她選擇用遙控器關閉電視機,試探性發問,“所以呢?您現在想辭退他?讓他離您越遠越好?”
車雨森沉默。
Eleanor努力分析,“假設您說的是事實,您最初雇傭元君,要他照顧您的衣食住行,中途發生了很多事,您現在對他不滿意,覺得他居心不良,那您大可以趕走他。可是您并沒有。作為您的心理醫生,我觀察到的是您并不讨厭他,反而依賴他,需要他。”
“閉嘴。”車雨森打斷她。
吳元君将買來的菜送到了營養師住的樓層,剛想推門,手指輕顫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