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依舊是海底,波尼斯灣。
隻是周遭的一切發生輕微的變化,是那樣陌生而熟悉。
餘京坐在波尼斯灣的不遠處,皺着眉陷入沉思。
他有些想不起來這是哪段場景了,但總令他有一些莫名心悸惶恐。
“砰——”随着不遠處驟然發出的一聲劇烈的響動,餘京刹那間面色慘白。
他想起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這是他因為失誤,将波尼斯灣裂縫的封印破開的那一天,也是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
波尼斯灣的裂縫并非擺設,而是被曆代海神關押會侵染世界,導緻變異死亡邪氣的牢籠。
這種邪氣和三戰後,陸地彌散的污染有着大相徑庭的差異,隻是它更為恐怖,會二次吞噬掉污染後的一切——直至不再有生靈存在。
過程中,被侵蝕的生物會變成它傳染的工具,隻是一具行屍、走肉,高級一些的生物會成為它的“眼睛”,尋找下一個侵蝕的方向。
餘京因為失誤将封印撕開一角,闖下彌天大禍,為了不使污邪蔓延,他選擇用自身去填補封印。
海神存在淨化和本源的能力,這個能力的具象化一般會烙印在某個部位,比如餘魚是一隻眼睛,餘京是一塊肋骨。
随着海神隕落,烙印消失,倘若沒有繼承人,淨化能力将一并消散。
曆屆海神與海神繼承人幾乎是海洋一前一後或是同時指定的,像餘魚和餘京這樣隔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算是少有。
而此時餘京剛成為海神沒多久,海洋中還未出現繼承者,此時,倘若餘京死亡,則烙印和能力會消失。
四百多年前,海洋開始逐漸出現來自陸地的污染,倘若淨化能力消失,則可能會帶來一系列難以預料的結果。
但餘京又不得不修補結界。
于是,在深海沉默的注視下,新繼任的海神強忍着痛,抽出含有淨化烙印的肋骨,扔于波尼斯灣下。
在血流不止中,烙印逐漸變得淺淡,餘京将本源力量一分為二,帶着另一半與作為海神絕佳的修複封印的軀體,毅然決然地投入裂縫中。
至此,他的靈魂将在此永受折磨,他将在此永眠,為犯下的錯承擔責任。
而等到新任的繼承者出現并取走他的肋骨,他就能靈魂湮滅,沒有負擔地離世。
故事本該這樣發展,但餘魚卻強行擠入這個故事,以不可阻遏的趨勢打亂了這個故事的走向。
餘京永遠記得醒來後看見餘魚化作的鲸落圍在他四周,破裂的封印被神明的精神和軀體一起修複,在淨化的作用下,污邪和其打得不可開交時,他有多絕望。
餘魚不應該死。
不論如何,餘魚都不應該在此死亡。
她是最優秀的海神與領導者,而海神繼承人的成長時間又及其緩慢。
倘若不是她主動退位,餘京是不會在這麼早的時間内接任海神職位的。
他辜負了餘魚對他的信任,做了最糟糕的事,可是為這件事買單的卻是他的母親。
這不公平。
他得趕在餘魚自我犧牲前阻止她,他應該讓做錯事的人收到應有的懲罰。
餘京這麼想着,迅速扔掉了手中的小團子。
餘生被莫名扔下後漂浮在海水中。
他看着步履匆匆,向着裂縫邊而去的餘京,感受到他慌亂而急躁的情緒,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哭,而是努力地滑動自己,借助着海水向着餘京的方向而去。
餘京正在四處尋找餘魚的蹤迹。
裂縫邊,年幼的他動作十分麻利,已經剔除肋骨,縱身跳入封印中。
在完全落入裂縫前,他鬼使神差地向着外界看了一眼,卻意外看見了餘京。
幼年的他顯得心神震蕩,但已來不及說話,就完全被裂縫吞沒。
波尼斯灣邊重新歸于寂靜,隻是顯得莫名比之前更為駭人。
這種平靜中帶着不祥,如果仔細嗅聞海水,甚至還能聞到一股腐熟的氣味。
換作以前,餘京也許會忽略這種氣味,但自從末世一個月後,他已經聞過這種味道太多次,他不可能認錯。
可是,怎麼可能呢?他明明已經把污邪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