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桃花樹,被時光遺漏的生靈。
花開,即一生。
桃花樹下,仿若還能看到那個俊朗的男子手持利劍上下翻飛的身影。
獨一不曾向任何人表露出内心的失落,隻是每每獨自一人時,她便坐于樹下,倚靠着出神。
她的發髻上插着一支做工精美的桃花钗,钗身乃為桃木,上面的桃花裝飾正是當年迦葉所贈桃花冠上取下制成的。
自打迦葉離開後,她便日日戴着。
恍然間,已過去了兩萬年。
及笄禮一别後,他便再也沒有回來。
度朔島少了一個徒弟,而酆都城多了一位三少君。
後來,獨一才從郁壘的口中得知,在及笄禮前,迦葉私下求見了酆都大帝,那是他回到冥界第二次去見自己的父帝。
為了能讓獨一有一場成人禮,作為交換,迦葉選擇聽從帝尊的安排回到酆都王城。
獨一從未切切實實地想過迦葉的離開會讓自己如此傷感,此時,她才發覺,原來不知何時已對他産生了長久的情意。
她正發着呆,孟婆興高采烈地從外頭走來。
“好獨一,陪我去吧,這可是我十萬年來的第一次休沐,”孟婆纏着獨一繼續說道,“這次中元節,聽說酆都城要舉辦最大的活動,”見獨一依舊默不作聲,加了一劑強心劑,“對了,那個三少君的弱冠禮也在那一天,興許還能見到他呢。”
獨一一愣。
這些年,虧得孟婆這個包打聽,即便被困在島内,獨一對迦葉的動向也是一清二楚。
當年天界割讓天冥河邊的十座城池在一萬年前發動了叛亂,迦葉請命帶兵出征,聽聞他不費一兵一卒便大獲全勝,建立戰功。
後班師回城,帝尊封他為護城将軍,鎮守王城。
一時間,這個不起眼的庶子,終于在酆都城内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又得知他殺伐果斷、兇殘冷血,坊間皆稱其為“魔頭”。
對于這一點,獨一總覺得無法信服。
她認識的酆都迦葉,雖然性子孤冷、少言寡語,但内心一片赤誠,又怎會是人人懼怕的“魔頭”。
獨一想去親眼看看,可她被下了禦令,此生都不得離開度朔島。
上次離島也是因為酆都迦葉身為王族,強大的元神能夠隐藏她,可孟婆地位低微根本無法安全地帶她離開。
“給。”
孟婆将手攤開,手心裡有一顆藥丸。
“這是什麼?”
“易形丸,隻要服下便能變成心中所想,一般的妖魔鬼神根本無法發現。這可是我花了十萬年的俸祿偷偷托人從鬼市買的,真是把我心疼壞了,你可别給我弄丢了,不然我絕對會扒了你的皮的。”
獨一看着手心裡的藥丸,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該不該冒險前去。
終于,糾結了一晚,獨一和孟婆還是出現在了酆都城。
這是第一次,獨一親眼見到了這座聽聞了十七萬年的雄偉城池。
高聳入雲的黑色城牆,如同巨人一般将整座王城牢牢包圍,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城門兩側除了有身強力壯、法術高強的妖魔鬼神鎮守,還有由上千隻眼睛彙集而成的怪物——畢,他們一刻不停地晃動着眼珠,所有進入王城的來者都被盡收眼底。
慶幸的是,因為易形丸的幫助,獨一和孟婆還算勉強進入了城内。
相比于度朔島,這裡更加的繁華和喧鬧。
紅色如血的燈火從山腳下的集市連綿蜿蜒直至山巅,雲霧缭繞處便是整個冥界權利的核心之地——酆都大殿。
而這裡的妖魔鬼怪也更加多,好些都是獨一不曾見過的。
那些鬼怪形态各異,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長相俊美的、面目恐怖的,獨一在冥界也待了十多萬年,卻未曾見過如此多的鬼,一時間竟有些犯懵。
“你别盯着他們看,”孟婆輕聲說道,“直視他們被視為不敬是可以拉到魈掌局去的。”
獨一趕緊從一個滿頭朱钗的廟鬼上移開了目光,易形丸将孟婆化身為狼面人身的狼妖,獨一則化成了長相俊美的畫皮鬼。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美,”孟婆直勾勾地盯着獨一的臉說道,“太像個女子,我不是同你說過了要扮得同男子毫無分别嗎?”
獨一打趣道:“我都扮成鬼了,漂亮點不行嗎?”
孟婆沒好氣的埋怨:“不是不行,隻是這冥界女子地位極低,你瞧瞧這街上不幾乎都是男子嗎?”
放眼望去,整條街上果然都是男性,偶有幾個用面紗蒙着臉龐的女子也都是低着頭、怯生生地跟在男子身後。
“女子是不能抛頭露臉的,”孟婆說道,“要是沒有家中男子陪同就上街那便是重懲。”
獨一知道冥界向來男尊女卑,可她長久地居于度朔島上,她的三位阿爹阿娘不曾拘束于這樣的風氣,如今來了酆都城,才明白思想腐朽到如此地步。
“難道他們不是女子所生?難道他們不是女子所養?”
獨一聽了很是氣憤,孟婆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姑奶奶,你小聲點,這冥界創始以來,女子便是男子的附屬品,和豬狗沒有區别,可随意買賣,甚至殺之。你我已經很是幸運,生在度朔島上,又得三位魔神庇佑不曾被輕視,但這裡是酆都城,酆都城有酆都城的規矩,你可不能有那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