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靖海的大皇姐安王的長子即将成婚,婚期在上元節後幾日。
許是年紀漸長,兒男繞膝,人生已經足夠圓滿,從前脾氣暴躁又魯莽的安王也收了性子,拔了野心,數十年如一日地安安分分守在自己的封地裡寸步不離。這兩年還懂得圓滑了,逢年過節時也開始上奏請安折子,呈送賀禮,大有想重修舊好的意思——雖然其實也沒多少舊好。
不知是安王妃的規勸終于起了作用,還是她自己開悟了,總之她終于明白跟大權在握的皇帝對着幹沒有任何意義,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皇帝到底顧念着手足情誼,見她既知悔改,也軟和了态度,今年還特許安王一家離開封地,留在京中過年,安王為此感激涕零。
皇帝把此事當成飯後閑談講,雲靖海聽聞後神色古怪,挑眉擠眼來表達她一言難盡的心情。
雲靖容見之失笑:“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多大人了,還跟小孩一樣耍寶呢。”
雲靖海的厚臉皮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這不彩衣娛親嗎,你看,娛得多成功。”
她跟紀淮卿其實還是很有共通之處的,比如她嘴上也刻薄得很:“一把年紀的人了叫她回個京哭什麼啊,雲靖華那脾氣在京城還能有留戀的人啊?難不成還有什麼老情人沒帶走,回來搞夕陽紅啊。”
雲靖容又好氣又好笑,就知道她這妹妹又該語出驚人,擡手一巴掌拍在雲靖海後腦勺,教訓道:“沒大沒小,怎可直呼親長名諱。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到處沾花惹草,我看你這兩年也是隻長個子,不長腦子。安王沒朋友,安王妃的本家可是都在京中,她對王妃可比你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能不感激嗎?”
說來也怪,安王此人也是輕狂跋扈,空有野心,卻無頭腦,隻知魯莽用事,從前被人當刀子明裡暗裡給雲靖容使過不少絆子,一直到雲靖容登基即位她仍不消停,總想伺機惹是生非,還是個不怕死的主兒。雲靖容不大想一上位就落個殺親弑姐的罵名,很是頭疼一陣子。
到底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安王此人還真有個最大的軟肋,便是她那個王妃。說起來王妃還是安王父親的親侄兒,兩人是表妹兄,安王的那個父親跟她如出一轍的蠢笨,不想兒婿能帶來的助力,隻一心幫扶娘家,叫她娶個小小教書匠的男兒。偏安王就對這位表兄上了心,也不嫌他家世低微,見母皇既不反對,便許他為正,十分恩愛情長。
兒男都是做母父的心頭肉,更何況安王如此在意王妃,雲靖容很快就有了主意,将她膝下已到啟智年紀的長子扣在宮中教養,給自己的皇子做伴讀,又趕人就藩,這回安王算是徹底啞火了。
雲靖容也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雖是威脅,但她對侄兒親厚,與自己的皇子皇男一視同仁。如今将人養到成年,還暫且同安王互通書信,特許她妻夫二人親自為長子選了可心的,年後便要成婚,就開恩允準她們回京城暫住。
雲靖海忍不住嗤笑:“我就說你是年紀大了,閑着沒事幹也愛給人說親,沒娶的你催成婚,娶了你又要催生。”
雲靖容啧了一聲,又想攆她:“看見你就心煩,我這頭發一半是叫前朝那群老婦氣的,一半是叫你氣白的。”
雲靖海順勢拍拍衣袖走人,還不忘頂嘴:“你比我更不講理,本來就是白發,可别往我頭上賴。”她腳步輕快,想到家中還有人在惦記着她,便覺雀躍。
紀淮卿不大喜歡交際,從前是為妻主仕途才積極參與,現在沒了需要,除了偶爾邀友人作伴遊玩或到他家中做客,很少出門。就連雲靖海進宮溜達,十次裡也有九次是見不着紀淮卿人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