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了,低頭撇嘴,有些不高興。
自己的妻主去陪别人,沈翊心裡自然也多少會有些落寞,但世上哪個女子不是三夫四侍的,他們能哄妻主高興,為妻主開枝散葉,那是好事,他作為正夫,不僅應當大度,還要時常規勸雲靖容不好專寵他一人,也該雨露均沾才是。
謝景安出身将門,從小被母姐手把手教出來的騎射功夫,準頭極好。因不是什麼兇獸,為享受射獵的樂趣,兩人便不叫侍從插手,合力捕獵,一會兒功夫便瞄準了一頭鹿,一箭穿心。
按理說皇家獵場鹿不是可以随意射獵的,尤其是皇上在場的時候,逐鹿中原,在這種場合下,射鹿也是暗含一種帝王權位的象征。不過雲靖容并不在意這些虛的,皇位在她,皇權在她,哪是那麼輕易就改換江山的,更何況她的謝貴妃隻是一個男子。一頭鹿罷了,能叫謝景安高興,就是要十頭百頭給他射她也眼都不眨一下。
“景安英姿不減當年啊。”雲靖容笑道。
“您也不差,殿下。”他回頭俏皮一笑,又策馬飛奔而去了。
殿下。不知謝景安是無心還是有意,已經好久沒聽人這麼稱呼她了。雲靖容思緒萬千,看着他潇灑迎風策馬的身影,又想起了少年時第一次見到謝景安時的情狀。
也是一年秋狝,那是雲靖容第一次随聖駕參加巡獵。先前因她年紀尚幼,先帝先後擔心她受傷,才一直沒準許她去過。那年同行的有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她瞧見時還問身邊陪侍的太傅,原話她記不真切了,大意是說男兒家也敢射獵嗎,她皇兄連騎馬都得師傅抱着才敢抓缰繩,太傅拍拍她的肩膀,隻是笑而不語。彼時年幼的她還不太明白太傅這一笑其中的意味。
不過向來被贊譽才思敏捷的她,很快就切身實地地明白了。往後十餘年,她的夢裡夢外都是那個鮮衣怒馬少年郎。
他當時也是一身紅衣,頭發學着女子的樣子高高束起,迎風飄揚,配上那張明媚的笑臉,隻憑美貌便已相當勾人心魂。
百發百中無虛弦,英姿飒爽不輸女子,連先帝都連連誇贊謝将軍教子有方,和太女一樣出色。雲靖容第一次狩獵,成績不俗,本來得了先帝誇獎還有些小得意,沒想到卻是跟一個男子打了平手,她便不服氣起來,心裡憋着一口氣,誓要獵到更大獵物,在下一場赢過他。連帶着看這個謝小公子都有些不順眼起來。一個男孩子,就喜歡打打殺殺,一點也沒男兒家該有的娴靜溫柔,看以後哪個女人敢娶他。
第二次狩獵時雲靖容運氣似乎格外不好,先是轉了大半天找不到獵物,好不容易竄出隻兔子,一箭射偏了,又給跑了,隻好往近水的地方碰碰運氣,果然在這裡瞄上了一隻落單的狍子,正要搭弓射箭時,突然聽見附近有異響,馬受驚了,雲靖容一時慌了神,随手放了箭,還沒來得及看中沒中,就聽見侍從大喊有頭發了狂的公鹿朝她們奔來。
公鹿頭上有利角,被這發狂的鹿給盯上,狩獵者和獵物的角色就要發生對調了,誰讓雲靖容這是頭回上陣就遇到了這種倒黴事,經驗不足,不敢貿然跟它對抗,隻能先躲避。那瘋鹿好像不知道疼,橫沖直撞,還直盯着雲靖容的方向去。就是在這種危機關頭,不知從哪裡飛來的一箭射穿瘋鹿的胸膛,要害遭到重創的鹿終于減緩了進攻,被周圍侍從趁機給亂箭射透了。
“殿下無礙吧?”有馬蹄聲靠近,雲靖容驚魂未定,擡頭便對上那雙英氣的眉眼。
她記住了他的名字,謝景安。
他是謝将軍的幼子,從小假充女兒教養,最大的心願是做大昱朝第一位男将軍。
謝景安想做草原上自由的鷹,但雲靖容知道,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刻起,謝景安此生注定是她雲靖容的籠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