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罰我麼?”紀淮卿難得語氣軟軟的,有了點雲靖海對外宣稱的小綿羊樣。
他難得乖巧溫順,都是在自己先犯了錯的時候。
“這是給誰燒的?”
紀淮卿有些惶惶不安,小心觑了一眼,見雲靖海神色無異,才低聲解釋說今日是他婆母的忌日。婆母隻有邵珏這麼一個孩子,他無用,對不起邵家母父的養恩,三年來也不曾為邵家留下個一女半兒,以至于如今連個身後盡孝的人都沒有了,隻有他這個已經改嫁出邵家的女婿趁着夜深人靜,背着現在的妻主偷偷給燒些紙錢,既是替邵珏聊表孝心,也當是贖罪了。紀淮卿說着說着眼淚已經淌到了鼻尖,滾落暈開在他單薄的雪色裡衣上。
雲靖海聽罷隻點點頭,未置可否,也拾起兩張落到外面沒燒幹淨的,丢回火盆裡,看着火舌将黃紙吞噬幹淨了,才道:“王府裡同宮裡也是一樣的,不許私燒紙錢,沒有下次了。”
紀淮卿又偷瞄雲靖海,卻正撞上對方凝視地眼神,她眸色幽深如寒潭,他沒由來突然覺得背後寒毛直豎,對她生出了點畏懼來。紀淮卿猜想,大概是今晚自己的出格行為确實觸怒了她。他慌亂地别開視線,緊盯着火盆,眼睛被熱浪灼地有些酸脹了也不敢挪開,怕再與她的視線對上,低頭悶悶地“嗯”了一聲表示對雲靖海剛才的警告的回應。
這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紀淮卿看着雲靖海熄了炭火,轉身往回主屋的路走,亦步亦趨地慢慢跟在後面。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一直沉默到雲靖海要更衣歇息了,紀淮卿不知是凍得頭腦發昏了還是為今晚的錯事有意賣乖讨好,他主動上前,像尋常男子侍奉妻主一樣上前為她解衣帶。兩人難得挨得這樣近,親密得恍惚叫雲靖海有一種她們本該就是如此恩愛的一對的錯覺。
不過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雲靖海一向信奉論迹不論心,紀淮卿現在服軟賣好她就高興接着,總歸不是什麼壞事,她幹嘛要糾結事出原因是什麼。
紀淮卿是偷溜出門的,怕動靜大了給人聽見,隻披了件外衣,夜裡風寒露重,在外面呆了那麼久,鑽回被窩裡仍冷得發顫。他抵着牆根,緊閉着眼睛,把自己縮成一團,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身側的呼吸平穩綿長,應該已經睡了。紀淮卿躺久了,也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被人攔腰摟入溫暖的懷抱中,他心神一慌,不知這人是睡夢中下意識的動作還是壓根沒睡着,不敢貿然推開她,低聲試探性地喚道:“殿下?”
對方果真還醒着:“你忘了先前是怎麼答應我的了?”
愣了好半天,紀淮卿才終于跟上她跳躍的思維:“靖、靖海。”
雲靖海這才滿意似的,将他抱得更緊,聲音透出點心願滿足後的愉悅來:“邵老對孤的王妃有撫育之恩,于國亦是鞠躬盡瘁,又培養出了這麼一個忠臣後代,功不可沒。王妃有心看望恩人,孤王正好也想去祭拜老臣。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紀淮卿知她是在為自己找借口,還成全自己的心願,話裡也并無責怪他的意思,不由得眼眶有些濕潤:“嗯,多謝殿……靖海。”
惴惴不安了一晚上,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地,紀淮卿覺得松快了不少,本想等雲靖海沉眠了再掙脫開的,自己卻先一步窩在人懷裡睡得香甜。
一覺到天明,無夢無憂。這是自變故發生後紀淮卿睡得最安穩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