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立馬笑盈盈地回話解釋道:“這是殿下特意吩咐了,回程要帶王妃先來這兒一趟,知道王妃有事要辦。殿下心裡念着王妃呢。”這地方對他們下人來說實在不知該做何稱呼,總不好學民間那樣也稱前婆家吧?畢竟本朝例年來還是第一次出二婚的王妃,無舊例好參照,又因這婚結的特殊,背後風波不少,王府的侍從怕觸了主子的黴頭,盡量都對此閉口不談,真不得不說,便稱這處那處,連邵府或是邵家都不叫。
紀淮卿聞言驚訝了片刻,不過很快緩過神來,點點頭,便熟門熟路地跨進門,朝着後院裡特辟出來供奉先輩牌位的屋子去了。雲靖海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也不再吵鬧,安靜乖巧地跟剛才在馬車上判若兩人。
侍從進門點了燭火,把裝了貢品的食盒和香燭遞給紀淮卿,便自覺退下了。屋子裡隻剩了紀淮卿和倚在門框上沒什麼存在感的雲靖海。
他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熟稔地擺盤放上供桌,取了香,借着燭火點燃,拜了三拜,插進香爐裡,然後跪在了蒲團上,雙手合十,口中不知在說什麼,絮絮叨叨念了很久,才重重磕了三下,再擡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雲靖海忽然走過來,也跪在了他身側,虔誠地叩首。紀淮卿仍目視前方,沒看她,聲音有些啞:“你來幹什麼。”
雲靖海道:“我欠的,該來磕的。”
她話總是說的含糊其辭。當初邵母憐他早失怙恃,家鄉又遠離京城,不便回鄉,因此這處原是特為他母父設的。現在這裡又新添了邵珏的靈牌。不知她口中說欠的,是欠的誰。是他母父,還是邵珏?
或許是兩者兼備呢。
他這樣想着,眼神晦暗。站起身走到桌前,一個多月沒人打理,上面都落了灰塵。紀淮卿拿帕子仔仔細細把牌位取下擦拭,每條溝壑縫隙都不放過,一一抹幹淨了。
輪到最後一個,帕子已經髒了,紀淮卿将它捧在懷裡,用自己的衣袖去清理,指尖摩挲過燙金的刻字,眼神缱绻愛憐,仿佛透過這方小小的木牌在與另一個靈魂對望。雲靖海已經站起身,看着紀淮卿的動作,忽然走到他身邊,溫暖的掌心附在他的額頭上,抹去了因為磕頭沾染到的灰塵,那處還有些泛紅,看得出來剛才确實磕得不虛。
“有灰。”雲靖海道。
紀淮卿低頭輕輕落下一吻,終于放回了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