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近了,但淮王府卻不似往年那般懸燈結彩,主院裡更顯冷清。聽近前伺候的幾個說是因先前那個的事,他們家王姬體恤王妃心裡頭不舒坦,今年就先不大操大辦了。
有個嘴上沒把門的議論說:“王妃不高興,還不許我們熱熱鬧鬧過年了不成?”
另一個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一下:“這話你也敢亂說!不怕給殿下知道了治你!再者也隻是少挂幾盞燈不請戲班子這樣的熱鬧,本來也跟咱們沒多大關系。賞錢也不克扣一分,管事的姐姐可說了,殿下有意以王妃的名義今年再給咱多發份賞錢,這流到自己口袋的真金白銀還堵不住你的嘴。”
那小仆郎讷讷道:“我哪知道這麼多……下回不說就是了。”
年長些的點着他的腦門道:“再有下回,保不齊你這張嘴就再說不出話來了。咱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你從前沒聽說過嗎!”
這段日子的雲靖海實在太和氣,看誰都帶着笑模樣的,确實叫人有些記不得她從前的性情。這話聽得小仆郎驚起一身冷汗,忙告饒自己知錯,兩人笑鬧一陣後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這幾日天氣回暖,又是要過年的喜慶時候,街上的熱鬧可不少,雲瑾早呆不住了,央求了沈翊幾次都沒被允許出宮,連跟母皇撒嬌都不好使了,說是他小姨沒空陪他玩,不許他去添亂,雲瑾氣鼓鼓的,是覺得人多怕他走丢才不準他去吧,還騙他說是小姨有事顧不到他,大人連撒謊都不找個好借口,把他當三歲小孩哄呢。
事實上雲靖容這話确實沒作假,因為雲靖海正忙着拐紀淮卿跟自己出門。雖然沒成功。
不過雲靖海很快又想到了新花樣。她叫人去準備了筆墨紙硯來,拉紀淮卿和她一起寫對聯。紀淮卿仍是興緻缺缺,并不想動筆,站到一邊為雲靖海磨墨。忽然低頭從墨汁裡隐約看到影影綽綽的兩個身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午後,邵珏寫字,他也這樣在旁研墨,邵珏還笑稱原來想不通紅袖添香的樂趣,女人男人在她眼裡沒什麼分别,可換了自己夫郎來,便覺得分外可心,紀淮卿便笑應道,以後要給她磨一輩子的墨。
當時隻道是尋常。
紀淮卿這眼淚落得毫無征兆,雲靖海仿佛同他有感應一般,立刻擡頭看到了他在暗自垂淚,筆擱得匆忙,不慎滾下濺起墨點,她全然不在意,隻顧問紀淮卿如何。他不願再提,反正二人都心知肚明,說出來也隻平添感傷,隻搖搖頭說無妨,匆匆抹了臉,低頭看雲靖海寫的對子來轉移話題。
這人看着是個隻知道花天酒地的混不吝,但其實學問好像還說得過去,字也寫的剛健有力,倒是跟她這不靠譜的外表有些反差,美中不足的是方才滾落的筆尖給暈出了幾個墨漬,污了這張,有些可惜了。
雲靖海卻反過來笑着寬慰他:“這有什麼,看我給你露一手。”
幾筆下去,墨點變成了墨梅,倒是叫紀淮卿有些意外。
雲靖海得意道:“怎麼樣?這樣是不是就好看了?”
紀淮卿并沒有吝啬回應,嗯了一聲,還能聽出因為流淚冒出來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