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珏趕來時第一眼隻顧着自家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夫郎了,一副被吓慘了的模樣,緊緊把他摟在輕聲細語地安慰,甚至沒擡頭分給這欺負了她夫郎的登徒子一個眼神,聲音冷寒地怒斥定要扭送對方去見官。
“隻怕沒哪個衙門敢接你的官司。”
邵珏被這狂言更加激怒,又突然意識到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擡頭一看,竟然是淮王。這厮是料定了沒人敢怎麼樣她,才能在京城橫行霸道,做盡欺女霸男的勾當!
但她今天碰上硬茬子了。
“我定會,讨回公道。”邵珏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幾個字。
雲靖海眨眨眼睛:“各憑本事咯。”她留下一句以為不明的話後,潇灑轉身離開。
其實當時并非無目擊者,相反,在場上至官眷貴屬下至平民百姓,不少人見證了這場荒唐鬧劇,隻是礙于淮王惡名,竟無一人敢伸出援手。不過傳播起流言绯聞卻沒人想起來對淮王的恐懼了。
跟淮王硬碰硬,就是以卵擊石。紀淮卿死命拽着邵珏的衣袖,以頭搶地,苦苦哀求她不要犯傻,她們鬥不過淮王,萬一惹來她的報複,毀了邵珏的前程,他真是以死謝罪都不為過,甯願自己了斷。
邵珏被紀淮卿說動了,答應了他不會做什麼。
她确實是沉寂了一個多月,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過此事,紀淮卿以為這事情終于能就此翻篇時,邵珏其實剛收集好雲靖海的“罪證”。
次日一上朝,邵珏便參奏了淮王一個行為不端,仗勢欺人,直言不諱自家夫郎被辱之事,全無羞慚之色,唯怨氣怒火幾乎化為實質,灼得朝堂之上的一衆官員隻覺站進了熱油鍋裡,若此刻宣退朝,隻怕她們即刻便要作鳥獸散,奔逃遠離這二人鬥法的場面。
當朝太祖重谏言正道,曆代帝王也謹遵祖訓,所以大昱朝的言官雖官階不高,于群臣甚至帝王而言威懾力卻不比一二品的大員小,更何況邵珏這年輕人尤其剛正耿直,還有股倔勁。群臣私下裡傳言評價她就像頭餓狼,一旦咬上,不撕下塊血淋淋的肉就别想掙開。隻是,這回對上的是聖上的唯一嫡親妹妹,又是一手帶大,聖上一向對淮王袒護縱容,就是不知這狼崽子能不能從虎口撕下肉來了。
雲靖容面上仍鎮靜自若,其實手上已經快扣出一個木刻了。她最讨厭的就是文官或言官叭叭叭地一通引經據典長篇大論,一句話說出三倍的量,雖然深刻有力但也着實浪費時間,聽得她心煩,若是文官鬥法那就更可怕了,隻是想一想她都覺得自己偏頭痛要犯了。
不過這次事件的棘手程度不亞于文官鬥法。她想。一邊是最難纏鬥認死理、但很有本事她很欣賞的寵臣邵珏,一邊是嚣張跋扈、整日隻會惹是生非的寶貝妹妹雲靖海,哪個她都不好偏私,偏苦主邵珏又是個不好糊弄的主兒。頭疼,實在頭疼,等下下朝她就得去皇後宮裡坐坐。
好不容易捱到邵珏慷慨陳詞完事,雲靖容沉吟片刻,像是深思熟慮過一般,嚴肅道自己稍後會給她一個答複,今日先下朝。說完頭也不回,不帶半分遲疑地迅速離開了。